李莲花挣扎着坐起来,铁链相撞发出冷硬的声音,他头痛至极,心中郁郁,自忖:“若是当年落到如此境地,我只怕早已自绝经脉,绝不会让角丽谯有如此辱人的机会……若是当年,或许彼丘一剑刺来的时候,李相夷便已杀了他。”
他的手覆在膝盖上微微地抖,这悲愤是属于李相夷的,而不是早已看淡世事的李莲花。
“幸好不是当年……”他咳了起来,一侧头吐出一口鲜血来,血腥味呛得他又连声地咳。
方才还在比试的两个看守小孩儿听到动静停了下来,其中的女孩儿约摸十三四岁,向同伴说道:“他醒了,别打了,今日我赢你输。”
同伴少年看向李莲花:“喂,你睡了好久,你要再睡一天,我们可把你当尸体埋了!”
他艰难坐了起来,汗水浸透衣衫。
女孩儿说:“你是瞎子?”
他道:“这眼睛,是不大好呀……”
碧茶之毒,早已毒入肺腑,他的身体状况他很清楚,现时是视线模糊,这双眼睛恐怕很快就要废了,再然后,毒入脑髓,人就会变得痴傻,他将过得连街上的狗都不如。
李相夷到底不再是李相夷了,如果他还是当初红绸舞剑、踌躇满志的李相夷,根本不会忍受如此折辱。李相夷绝不会给自己痴傻苟活的机会。
但他现在是李莲花,一念心清静,什么都可以忍的李莲花。
“原来让咱们看的是个瞎子……”
“你别说这瞎子还挺好看的……我们之前看的瞎子,都是被主人挖了眼睛的,丑死了……”
“瞎子,你看不见就看不见,吃饭拉尿可别烦我们……”
李莲花盘腿坐,双手无力地搭在膝盖上,他苍白的脸上露出自嘲的笑:“放心,我是个很听话的瞎子……”但他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李莲花:“所以,这是哪里啊?”
“我才不告诉你呢!”少年自然没有蠢到如此轻易就被套话。
“不告诉我?那就让我猜一猜喽?这应该是地牢吧?”
“你身上都戴着铁链脚链,这不是牢房是哪儿啊?”
“哦……”他心中一笑:“那你们的主人……应该就是角丽谯喽?”
女孩子笑了起来:“哎……你这瞎子还挺会算啊!”
“你们的声音很好听……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你们应该是南胤后人,随了你们的主人啊,对不对?”
李莲花觉得,骗两个小孩儿,赢了也有些胜之不武。
那少年道:“算你嘴巴甜,我们可忙了!你要死再喊我们一声,没死就自己睡觉!”
“给我一杯茶……”李莲花的声音带着一点刻意的乞求。
“喝茶?”女孩儿有些不耐烦。
“不都说了别烦我们吗?”少年更不耐烦。
李莲花故意咳了几声,以显示他现在确实很需要一杯茶:“我也不想烦你们,但是我真的很渴……渴死了,那你们岂不是更麻烦?”
黑暗中走出一个人影,递给他水的人是从前的至亲、如今的死雠,单孤刀。
李莲花没有抬头看他。事实上他的视力也已经看不清任何人了,他只是伸手想要接过水,但单孤刀挪开了水碗,嘲讽的声音响了起来:“你口渴了想喝水,可以跪下来求我,师哥总会让你喝上一口水的。”
李莲花收回了手,冷笑一声:“这你已得了业火痋,这不忙着大业,你跑来这里做什么呀?”
“我苦心经营了十多年,当然要好好地看看你输得一败涂地的惨样……天下第一,不可一世的李相夷,终于败给了我单孤刀!”
地牢里天窗缝隙漏进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将他憔悴的脸衬得更苍白。……李相夷,不可一世的李相夷怎么可能忍受这样的囹圄之辱?
那个意气风发的李相夷早就已经死了。
他用李莲花的语气说道:“这早知道你这么想赢的话,那当年我偷懒一些,让着你不就行了吗?也不至于让你这十年的光阴就这么白白地浪费了呀……”
“李相夷,你别自以为是了,”单孤刀道,“你武功练得再好又如何?智计百出又如何?你人生得意之时,不过就是四顾门的门主,而我呢,超过你何止十倍之多!如今,业火痋在我的手中,一切尽在我的掌握!几日后我大业即成,江湖上我万圣道便是第一门派,这天下唯我独尊!而你……我要将你吊在城墙之上,风吹、日晒、雨淋,每天受折磨,没人记得你是谁,偶然想起来,只会记得城门那条野狗……就像你想喝这杯水——”他将碗摔碎,声音低沉阴戾:“也得跪下来,摇尾乞怜才喝得到啊!”
李莲花大笑:“单孤刀啊单孤刀,我不喝这水又有什么关系呢?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这么容易动怒啊……哈哈哈哈哈……”
单孤刀明显愠怒,他的眼皮子都在哆嗦:“你得意不了几日了,哼!慢慢受折磨吧……”言罢,甩袖离开。
“慢走。”
李莲花语气安然。
单孤刀走出地牢仍不忘叮嘱看守:“你们两个看好他,每天折磨他,不能让他死,留着小命待我大业功成之日!”
说完这些话,他犹觉恨不能解。
那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