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桂花晶冻米糕,奴婢这儿恰好有去年秋日收起的金风桂,倒比普通的桂花花头大些,味道香些,索性拿去膳房用,也算全了奴婢对陛下的孝心。”
说着话时,二人身边出来出去的宫人们时不时向二人颔首道好。
碧霄便笑:“陛下身边有姑娘这等体贴之人,太后也放心了。”
说到此处,恰好最后路过的宫人已走远。
烟罗压低声音:“陛下幸了一个宫娥。”
“何人?”碧霄声音更低,借着扶鬓旁绢花的动作,向两旁张望着。
烟罗说道:“长得与迎熹公主颇为相像。”
碧霄扶鬓的动作冷不丁停了下来,不知想到什么,本来闲适的神色变成了忧虑。
烟罗自
然捕捉到她的变化,试探着问道:“姑姑是否知道什么?”
碧霄早已回神,说道:“无事,你不必乱想。”
“可公主是陛下亲妹啊,我思前想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陛下若有□□之情,倒也罢了,若不是如此呢?”说到这她声音更低了,“想到十几年前那场大火,有个大胆的猜测,当时是否换了公主……”
“年纪大了总睡不好,不敢劳烦太后的小厨房,便来御膳房卖卖老脸,熬碗安神汤喝来试试。”碧霄忽然提高了声音,原来是有人来了。
烟罗便说:“姑姑不用吃药么。”
碧霄盯着她的眼睛:“药与汤功效再像,终归是不同的。你不用太担心,没事的。”
这话另有所指,烟罗心知肚明,又同碧霄寒暄一二句就道别了。
烟罗进了御膳房。
碧霄独自回宫。
高耸的红色宫墙下,碧霄一袭褐色的宫装,像一道影子在墙面上一点点往前挪动。
她已经五十岁了,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天地里,也有三十五年。
她从容地走在宫街上,穿碧水色宫装的小宫娥从这个门出去,下个门走出来的,便是终日穿一滩烂泥颜色的老嬷嬷,人老了,哪怕名唤“碧霄”也再不能晴朗起来。
这三十五年里,碧霄曾有过十年的好时光。
都是从江柍身上所得。
碧霄一直认为,人之一生,唯有两种感情最为重要。
一种是身为女儿对父母之爱,一种是身为父母对女儿之爱。
这两种感情一个代表来处,一个代表归途。
她自幼是孤儿,能寄托来处之情的唯有国土,她从未成过婚,能期盼归途之爱的唯有江柍。
自江柍入宫,太后许她去照顾的那一刻起,她已把江柍视若己出。
而也是那一刻,她便知,她注定只能拥有一种感情。
要来路便得忘记归途,要归途便只能抛弃来路。
只因她是晏国人。
一朝奉命成为细作,她的宫装便是夜行衣。
五年前,太后为江柍能顶替迎熹和亲而杀人烧宫。
她有幸留下一条命。
但从那时起,江柍替嫁之事就已经在她心里烧成灰烬了。
她只怕,有些永远烧不尽的东西,比如宋琅对江柍的情意,会成为害死江柍的蛛丝马迹。
而若是江柍暴露,她隐瞒之事便会坐实,到时候谁都活不了。
念及此,碧霄对烟罗的杀心已起。
可是烟罗是御前的人,若不明不白地死了,宋琅必定会彻查此事,可要是想让烟罗死于“意外”,却也并不容易。
要不,去求太后?
看着前方的路,她的心尖莫名抽搐一下。
她猝然想起那晚,也是在这条路上,太后用一句话结束了那个叫藤儿的宫娥年轻的生命。
藤儿也是晏国的人。
才十五岁啊,与当年她初入宫廷时一个年纪。
碧霄轻轻一叹。
想来,那孩子本是伶俐的,不然哪有资格被她拨来福宁宫伺候?
可这丫头偏偏怕猫。
碧霄曾听她讲过,她儿时家贫没有房产,便举家住在山野间的茅屋,七岁那年她母亲生产,哭喊声惊动野猫,竟被野猫生生咬死,连同刚出生的婴儿。
命运是个环啊。
她最终也死于一个“猫”字身上。
所以不能是太后。
她服侍太后三十年,如何不清楚太后是怎样冷血,若知道江柍有暴露的风险,难免不会弃车保帅!
想到这,碧霄的呼吸像被谁攫住似的。
她从未有过如此茫然。
步子也不由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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