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问川打仗一把好手,但是脑子却不太灵光。用晏无岁那厮的话来说,那就是人熊家伙笨,长得聪明模样却只有一身蛮力。
但他往日不太灵光的脑袋今日突然开了窍,反驳的话到了嘴边,果断咽下。
寒风凌烈,裴戍面无表情立在原地,粗粝指腹烦躁地握上了刀柄。
这是他极度不爽时下意识地动作,周问川眼观鼻鼻观心,将自己当作了透明人。
宋初姀敏锐地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一回头,却见身后街道萧条,只有寥寥几个过路行人。
兴许是错觉。
她收回目光,却听有人醉醺醺地喊:“嫂夫人!”
风月楼出来的人不是崔忱,而是建康城内一个富商家的纨绔子。
十七八岁的年纪,打扮得油头粉面,怀中还搂着一个美娇娘。
“嫂夫人怎么突然来了,是不是也想见识见识我们风月楼啊?”那纨绔松开怀中的美娇娘,踉跄往前走了两步。
冲天酒气袭来,宋初姀往后退了几步,脸色微冷。
“崔忱呢?”
“嫂夫人要找夫君,进去找不就得了?”这人显然已经喝得晕头转向,伸手就要去拉宋初姀的手。
他动作摇晃,嘴上还念念有词道:“嫂夫人的样貌,可比风月楼里的美娇娘还好看。”
“君上,女郎好像遇到了麻烦。”周问川拧眉,没忍住出声提醒。
裴戍脸色更冷,依旧没有出声,只是握在刀柄上的手泛起青筋,泄露了他的情绪。
眼看着那该死的手就要碰到女子衣袖,裴戍有些沉不住气。
“周问川——”
“啊啊啊啊!!!”
两道声音几乎是同时响起,裴戍双眸微眯,却见刚刚还嬉皮笑脸的男人正捂着右手栽倒地上,不停哎呦哎呦着喊疼。
宋初姀手中的汤婆子已经被打开,开水洒了一地,正在寒风中冒着热气。
那纨绔子的手臂被烫红了一大片,顷刻间便起了几个水泡。
“叫崔忱出来。”
宋初姀看向一旁的美娇娘,声音淡淡,好像刚刚面不改色将开水泼在人身上不是她。
那美娇娘愣了一下,也没有管在地上打滚的男人,提起裙子就跑进了楼里。
今日很冷,汤婆子一空,宋初姀就失去了唯一的热源。
建康的寒风能吹得人骨缝生疼,刚刚痊愈的风寒隐约又要卷土重来。
好在这次并没有等多久,崔忱便从风月楼里走了出来。
他手上提着一壶酒,身后跟着之前进去的门童,步伐微乱,显然也不是很清醒。
“卿卿。”他一出来,看到门口的宋初姀便笑了。
“卿卿来接我了。”
崔忱往她的方向走,没注意脚下,被那躺在地上的纨绔子绊了一跤,险些栽地上。
那纨绔子酒还未醒,见崔忱出来,也顾不上疼,去抓他袖子。
“崔兄,你家小娘子好生泼辣。”
崔忱动作一顿,缓缓蹲下,问:“你说什么?”
“说你家娘子,好生泼辣,比风月楼里的娘子还...还要泼辣嘿嘿...可真是...真是痛死爷了...”
崔忱神色不明,突然拧开手上酒壶,眼睛一眨不眨地浇在这人手臂水泡上。
烈酒一碰到烫伤处,瞬间将那处皮肤浇了个皮开肉绽,那纨绔子愣了一下,紧接着便惨叫连连。
崔忱将酒倒光,手一脱力,酒坛落到地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叫大夫来给他看看,银子就算到崔府账上。”
他说完起身,脚步踉跄,一把将宋初姀搂进怀里,喃喃道:“卿卿,卿卿......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卿卿......”
宋初姀嗅到他身上千金散的味道,动作一顿,冷漠道:“祖母在找你。”
崔忱清醒了几分,搂着她的腰不放,低声道:“不是卿卿在找我吗,卿卿难道不想找我吗?”
确实不想,若是可以,她希望崔忱一辈子不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没出声,想要挣脱崔忱的怀抱,眼前人却已经先一步松开了手。
“我带卿卿回家。”崔忱牵着她手,摇摇晃晃往九华巷的方向走。
他确实是醉了,但是又醉的不是那么厉害,至少没有忘记回去的路。
被他牵着的地方微微发热,宋初姀沉默了一瞬,想要抽回来,却没有抽动。
崔忱走在她前面,恰巧可以挡住吹过来的寒风,宋初姀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有些想不起之前的崔七郎是什么模样了。
走到拐角处,崔忱突然停下脚步。
宋初姀被他挡在身后,微微皱眉,正想要越过他往前走,却被挡了回去。
她不耐烦,正要说话,余光却瞥见了熟悉的衣角。
一刹那,宋初姀僵立在原地,只觉得浑身血液倒流。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想太多,身边脚步声响起,新君已经越过他们走远了。
原来是庸人自扰,宋初姀垂眸。
他们在新君面前如同蝼蚁,谁又会在意路边碰到的蝼蚁呢?他甚至不在乎,他们有没有对他三叩九拜。
空旷的街道旁,寒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