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深抬起头,竟发现那章大人是自己的姑父章昀,一时差点失态。
前世因孟家没有钱供他念书,他又隐隐记起一些东西,这一次并未来参加会试,没想到姑父会是其中的三位副考官之一。
“是吗?”章昀白日在监察另外一边,并未与孟深打照面,此时一见,忽地有种熟悉之感,他也愣了愣,过得会儿才笑道,“那可真是有缘,但后生可畏,必是青出于蓝。”
这话隐隐透出好感,其他几位考官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因考官与学子之间向来存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如果考官表达此类意思,学子只要不是实心眼,等考上了必会拜做他的门生,也相当于是找到了一座靠山。
孟深忙又行礼:“学生惶恐,如何能与大人相提并论。”
章昀笑笑:“别惶恐了,吃完了好好歇息,明日还要接着考呢,读题仔细些。”
“是,多谢大人提醒。”孟深应声。
章昀就走过去了。
只是脑海中却浮现出他大舅子秦泰初的样子,心想这年轻人竟然与他有些相像,可惜大舅子在沙场马革裹尸不说,连唯一的儿子也不幸被人谋害。
章昀心头极为痛惜。
此时孟家的人也在惦记这兄妹俩。
孟竹提着糕点去看余靖,两人就在屋里说话。
“我娘今儿竟然去烧香了,还捐了几十文钱!”对王氏来说,那真是极为大方了,“就指望我堂兄考中,哼,也不想想菩萨这都能保佑,那满天下都是当官的。”
余靖笑道:“岳母这么想……”
“怎么就是岳母了?”孟竹心里甜,嘴上嗔道,“我还没嫁你呢。”
“是,但也快了。”余靖拉住她的手,“不过你既然不喜欢,我就说令堂……令堂也是为你堂兄好。”
“可他不值得,”孟竹顺势靠在他肩头,她此时已不用在他面前掩饰,“他坏透了,竟然让阿溪跟着去烧饭给他吃,真把自己当大爷了,也是阿溪傻,这都听,气死我!”
余靖好笑:“他们是兄妹俩,你管这作甚?再说,我看你堂兄挺不错,上回你堂妹差点被她师兄陷害,不是他替着解围的吗?”
“他是运气好,其实全是林知县的功劳,”孟竹哼道,“可惜了,我本来觉得林知县与阿溪很是相配,结果他竟然被调走。这样的话,等阿溪回了盐镇,与他再也无缘。”
“林知县也在京都。”
“啊,是吗?”孟竹眼睛一亮,“那他们或许能再相逢。”
余靖瞧出她的兴奋之色,忍不住提醒:“你堂妹不喜欢有何用?”他旁观者清,早已看出孟溪对林时远态度冷淡,尽管后者对她颇为关照。
一盆冷水浇下来,孟竹叹口气道:“阿溪若有对堂兄十分之一的好来对待林知县,都有可能成事,可惜……”
堂妹确实不喜欢林时远,哪怕她一再撮合。
孟竹摇摇头。
九日的会试终于过去了,孟溪感觉义兄都瘦了好些,毕竟在贡院只吃包子点心,歇息的又差,岂能不瘦?她炖了人参鸡汤给他补身子。
但就会试的事儿一句没问。
已经考好了,也不知结果,问了也是涂添烦恼。
虽然这些天,义兄在贡院,她在家,可她的心也是系在他身上的,做着酱的时候心里想得也是义兄考得如何,她一点儿不比他轻松。
孟深却很平静,他已经将平生所学都用上了,如果再考不中,他只想说见鬼。
他喝了很多鸡汤,吃了大半只鸡,心满意足。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才醒。
这九天里,他真的没怎么休息好。
洗漱干净,他习惯性的去厨房找孟溪,结果竟然没看到她的人,倒是发现一些糕点,他吃了充饥。
可能是去集市了,他心想。
然而又等了一炷香时间,她还是没有回来,孟深走到门口才发现大门的锁是锁着的,顿时心头一惊——孟溪根本就没出去!
他飞快的跑到她的厢房,敲了敲门:“阿溪,你在里面吗?”
没有动静。
他推了一下,门开了,只见孟溪躺在床上悄无声息。
一股冷汗从他后背冒了出来,他疾步走到她床边,叫道:“阿溪,你怎么了?”
她习惯早起,绝无可能睡那么晚。
小姑娘脸色绯红,秀眉微蹙,他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才发现她是病了。
她的额头非常的烫。
孟深轻轻摇动了她两下并未见醒,当下急忙去请大夫。
虽然已离开京都十年,但此前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知晓医馆在何处,很快就将大夫领到家中。
看着大夫坐在床边把脉,孟深心里有种强烈的惊慌之感。
他忽然想到了前世回到盐镇,见到孟溪病重的那一刻。
也许他一直都不喜欢她,可在那时心里涌起的也是害怕,生怕她死在他面前。抱起她的时候,他既痛心又恼火,他不明白孟溪为何不听他的话,为何非得要嫁给林时远!临死的时候,他甚至都在想,就因为孟溪要嫁给林时远,所以将他害死了。
如今回想起来,他是懊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