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罗延握着手里的请柬,脸上的表情都愣住了。
他还没看呢,阿瓘就跑走了。
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
“还说自己不像大姑娘,简直就像是娘们一样。”他嘀咕了一句,“真是扭扭捏捏的。”
男孩回去别馆,关上门,才拆开了阿瓘送给他的请柬。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别人的邀请,上面写着:【五月初九,城外小庄的枇杷甚好,高孝瓘诚心邀请普六茹到小庄郊游,为时三日。如若同意,可带家眷,当日辰时两刻于大猪比奇门口相见。】
那罗延“哇”了一声,跑到养母的身边,想要询问她的意见。
“干娘,阿瓘约我去庄子上玩,我能去吗?”
“干娘,阿瓘说我可以带你一起去呢!”
“干娘,你要陪我一块儿去吗?”
愿心尼姑的面容秀美,她没出家之前的家境优渥,她是识字的。她一手抚养的那罗延从小跟着朗诵佛经,读写都不成问题。
女子看着孩子期盼的小脸,点头道:“那罗延想去,娘就陪你一起去罢了。”
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虽然教会了那罗延认字,也让孩子吃饱穿好。但这对于大家族里的公子而言远远不够。
那罗延都快十岁了。
他没有拥有自己的小庄子,也没有去过庄子上行猎游玩。贵族哥儿爱玩的,他一样没玩过,贵族哥儿过着呼奴唤婢的生活,那罗延不懂。
等到这孩子回归家庭,可能会被兄弟衬得像从乡下来的穷酸蛋。
从杨家送过来的家书,说吕夫人又生了男孩,后面有精心教养的弟弟对比着,那罗延回归后的日子可能会艰难了。
所以这次高氏邀请那罗延去玩耍,愿心尼姑打心里是同意的。她希望那罗延能见识一下公子哥儿的生活,以后回家就不会再闹出笑话。
这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她早已皈依佛祖,本不该留恋红尘。但是她疼爱这个孩子,已然当作亲子,又怎么能舍得他被人看轻?
她让那罗延在家里等她,道:“娘出去给那罗延买布,做成新亮的衣裳。到时候你穿出去,才不失你父亲的威名!”
男孩是何等的聪明,愿心尼姑每做一件事都是为了他。但是她只有一双手,还有几日就要出游,时间上是来不及的。
他忍着自己想去的心情,拒绝道:“干娘,你又得熬夜做衣,这样太累,我不去阿瓘的庄子上玩了。”
“傻孩子,你父母给了许多钱,娘给你买成衣,回来稍微改一改就行。”
“对哦。”
那罗延放心下来,笑得连牙龈都露出来。他不仅想要得自己的新衣裳,还念着干娘。
“干娘,你也要做两件新的,你好看啊。”
“好,我都听那罗延的。”
愿心尼姑笑着摇了摇头,这个傻孩子,她都是出家人,穿那么好做什么?反正她都是穿着灰色的佛袍,一概没有艳丽的花纹,硬生生把她的容色掩盖住大半。
但她不想给那罗延丢脸。
那就一并做新的衣裳吧。
五月初九那一天,尼姑带着男孩走到大猪比奇的铺子门口。铺子已经开了,排队的顾客看到尼姑带着孩子这样奇怪的组合,孩子对她十分亲近,可偏生这个孩子竟然没有剃头。
所以男孩不是出家的沙弥。
莫非是尼姑的私生子?
嘻嘻,也不是不可能。
有人好奇地问:“师太,你是来买香皂还是买红烧肉啊?”
红烧肉罐头好吃,邺城人都知道,尼姑被吸引过来买肉吃,也不意外。现在陛下推崇爱干净、勤洗手的生活作风,说这样能预防蛔虫病。
本来就销售火爆的香皂被抢得更厉害了,许多人家都养成了饭前洗手,饭后洗手的习惯。没钱人用草木灰,有钱人就用香皂。
大猪比奇的门槛几乎被顾客们踩扁,大家日日都想买这两种东西。
尼姑双手合十做佛礼,道:“贫尼不买东西,只是在这里等人。”
不买东西,你在这里挡路啊?
有脾气暴的刚想说话,就看到有几辆马车停在大猪比奇的门口。一辆车有四匹高头大马拉着,马儿膘肥体壮、毛色油亮,一看就是北地特产的宝马,这个规格不是寻常人用得起的。
再瞅瞅车顶上的装饰,镶嵌着玉石,应当是贵族大公才用得起的。
这是……
众人寻思着是哪位贵人出行,只见马车一停,有奴仆下来,恭恭敬敬地把尼姑和男孩都扶上马车。
“卧槽,这是什么世道啊?”
“连尼姑都宁愿坐进去大官的宝马!”
“现在这些女人啊,她们拜金啊……”
同为女眷,张嫣与愿心尼姑坐同一辆马车,张嫣落下车帘,把外面的视线都屏蔽了。少女的眉眼清丽动人,她双手合十,道:“还请师太别拘束,我姓张,是阿瓘的九婶。师太唤我一声张娘子就好,我对佛学也很感兴趣。”
她对于愿心尼姑的过往可好奇得紧,萧靖跟她说了对尼姑的调查情况。此人就像是谜团一样,之前的行踪都查不到。
一个独身尼姑,怎么带着一个男孩在邺城单独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