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宫的宫人习以为常。
董嬷嬷琢磨着,梁总管好似更殷勤了些……
因为乾清宫三天两头赏赐的缘故,云琇就算不能侍寝,宫中也无人敢怠慢,翊坤宫宫人行走在外的底气,那是独一份的。
今儿更是不同,那株红珊瑚,谁不知道它的贵重?
人人面上带了笑,为皇上挂念主子而高兴。
赐座之后,不用云琇使眼色,文鸳亲自捧了热茶来,瑞珠悄悄塞给梁九功一个荷包,后者大方收下,惹得瑞珠抿嘴一笑。
梁九功心细,早早地发现了云琇的困意,还有眼下的青黑。
他坐了小半个绣墩,身子前倾着,三言两语说明了皇上前来翊坤宫用晚膳的消息。
“奴才便不叨扰娘娘了。”笑眯眯地说罢,梁九功极有眼色地躬身告退。
“……”不提董嬷嬷她们如何欣喜,云琇只觉太阳穴跳了跳,笑容淡了下来。
前来翊坤宫?
要是昨日,她定会亲自督促小厨房做上精致的菜肴,生怕有一丝怠慢。
可偏偏做了那个梦,他却来了。
又是赏赐,又是驾临翊坤宫,梦中可没有这回事儿。
云琇揉了揉额间,蹙起眉,今儿不能与胤祺一道玩耍了,见小五,又得推迟一天。
还有,她已打定主意不争宠,既如此,对皇上要持个什么态度?
她不愿太上心,也不能太敷衍,否则,几个孩子都会遭了厌弃。
宜妃娘娘难得有些烦躁,难不成皇上是闲得慌?
肚子里的孩子或许感受到额娘起伏的心绪,小幅度地动了动,云琇缓缓呼出一口气,目光放柔,轻轻摸了摸小腹。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好。
董嬷嬷敏锐地察觉到主子不愉的心情,以为云琇是困极了,忙让人伺候更衣,放下床帐,点了袅袅的沉香。
“娘娘尽管安眠,小厨房那儿有春白她们看着。到了时辰,老奴自会喊您。”她轻声道。
云琇闭着眼,嗯了声。
等了一炷香时间,董嬷嬷侧耳倾听,待帐内呼吸绵长些许,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掀了帘,见伺候的宫女满脸喜色,忍不住也笑了,压低嗓音:“都给我收着些,别扰了娘娘安眠。”
说完,她又问:“那些赏赐,登记入库了?”
“回嬷嬷,都入库了。”二等宫女兰秋亦步亦趋地跟着她,笑吟吟地道:“您没有看到那红珊瑚,亮目极了,奴婢进宫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品相这么好的!皇上对娘娘的恩宠,真真是独一份。”
“可不是?”喜雨附和。
主子受宠,她们这些宫人只有得益的份儿,腰杆挺得直直的,在外办事,谁都要称一声姑娘。
要说这后宫,说得上盛宠不衰的,唯有宜妃娘娘,月月至少有十天的眷顾。
原本担忧娘娘怀孕,上头就会淡了恩宠,谁知皇上依然三天两头赐下赏赐!
就在前日,皇上在翊坤宫坐了许久,这才隔了一天,又要和娘娘一道用膳……
高兴够了,她们麻利地吩咐人干活,将正殿清理了一遍,院子的落叶也扫落干净,以备接驾。
空隙间,有个年纪小的宫女眨了眨眼,悄悄问喜雨:“喜雨姐姐,娘娘怎么不把红珊瑚放在正殿?”
喜雨敲了她一下:“娘娘的心思,哪是我们能猜到的?”
她想,定是娘娘珍惜宝贝,不愿放在外头损坏了它。
小宫女笑嘻嘻地点头,福了福身,拎着扫帚跑远了。
***
康熙搁下笔,问梁九功:“什么时辰了?”
梁九功躬了躬身,笑道:“该去翊坤宫用膳的时辰了。”
方才他复命的时候,特意形容了一番宜妃娘娘收下赏赐的欣悦之态,万岁爷虽不说话,那嘴角可是翘着的,哪逃得过他梁九功的法眼?
话音刚落,康熙踹了他一脚,斥道:“油嘴滑舌。”
面上却并无不悦之色。
梁九功哎哟一声,连忙告罪,麻溜地吩咐徒弟小李子:“摆驾翊坤宫——”
三月初,天还未暖,白日渐长,圣驾降临翊坤宫之时,天色将暗,门廊两边点了灯火。
云琇睡足了两个时辰,又用了些点心,疲态尽消,神色明显好转,颊边带了些红润。
她候在殿外,杏白的旗装映衬着漫天红霞,竟有着相得益彰之感,朱唇皓齿,明艳动人。
——双手搭在小腹上,依旧没有上妆。因为怀孕的缘故,溢出温柔的母性,让康熙脚步一滞,惊艳过后,心里前所未有的柔软。
皇上朝她大步走来,云琇指尖颤了颤。黄粱一梦过后,那明晰的怨恨,还有执念留存在心底,她眼帘微垂,说不上此时是什么感受。
康熙的长相算不上俊美,也谈不上普通,凤眼薄唇,眉目深邃。
三藩之乱平复不久,而立之年的帝王意气风发,赫赫威仪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沉淀。
他年少就有了不凡的气势,十五岁入宫的云琇从此芳心暗许。
毕竟是她的天,那么多年了,爱意哪能轻易舍弃?
但云琇已下定决心,不再伺候了——她不想重蹈梦中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