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的老三媳妇又要生孩子了,小田庄最西边那条桥墩子旁边蹲着几个妇女,一脸神秘地在说闲话。
“听说他们找人看了,这回还是个丫头片子,唉,许老三家的运气也是不太好啊!这才八个月呢,怎么就早产了!”崔建设家的媳妇一脸唏嘘。
“那这老三媳妇坐月子咋弄?我听说他们家最近装红薯面的缸子都要见底了!许老婆子舍得杀鸡给她三媳妇吃么?”陈满意家的媳妇一脸好奇。
四十多岁的刘春梅因为前阵子被许家老婆子养的鸡吃了新种的辣椒秧子,有些龃龉,她撇撇嘴:“噗,还鸡!鸡毛都吃不着!照我说,红糖水都喝不上一口!谁嫁到许家谁就倒霉,庄里头就数他们家最穷,这许老三的媳妇长得不错,性子又好,没想到这么命苦啊!”
一听刘春梅夸奖许家三媳妇长得不错,苏晓妮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啐道:“我呸,长得好管啥用?生了四个孩子,三个是丫头!就一个带把儿的还是个病秧子,说不定哪天就没了,这样的媳妇儿估摸着也是带着霉运嫁过来的!”
……
她们几个人在那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小田庄最东头几间泥巴屋里,传出来许家三房媳妇林霞的哭喊。
“疼啊!爹!娘!好疼啊!”林霞哭得撕心裂肺。
她男人许振华急得也快哭了,跑到他娘门口咚咚咚地敲门:“娘!再不去请大夫林霞就没命了!”
许老婆子田翠莲正在屋里做针线,她早就听到了三儿媳妇的哭喊,心里头很不舒服。
不就是生个孩子么?这林霞也不是头一回生了,前头都四个了,这第五个怎么就不好生了?
“不就是个丫头片子?!这都生第五个了,哪就那么娇贵!自己没出息,才八个月就要生,接生婆都请了,还想请大夫?当自己地主婆呢?”
田翠莲一边骂,一边摸摸席子底下压着的钱,那是她攒了快一辈子的钱,这几年却越来越少,心里不由得发慌,哪里敢请大夫。
若是林霞实在不行了,那请大夫还差不多,现在着什么急?
许振华在门口扑通跪下,大声地求道:“娘!林霞是我媳妇儿!她要是出事了,我也不活了!”
那边屋子里林霞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爹啊娘!”
她叫得极惨,叫完之后立即没了声音,屋子里田翠莲也吓了一跳,赶紧从席子底下摸出来钱,打开门一脚把许振华踢开,往三房屋子里去瞧。
接生婆刚把孩子包好,有些尴尬地说:“他大娘,你三媳妇又生了个千金。”
许家三房盼的肯定是女儿,因此接生婆也有些尴尬。
田翠莲心里头不高兴,哼了一声,问:“她呢?”
她用下巴指指床上闭着眼眼睛的林霞,接生婆讪讪地说:“累着了,正休息呢。”
田翠莲挥挥手,从屋子里把事先准备好的鸡蛋拿给接生婆,再接过来那孩子,原本想直接放下的,却见那襁褓里头的女娃娃小脸皱巴巴的,因为早产所以看着被其他刚出生的孩子都小,忽然止住了哭声,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她。
许家一共十几个孩子,田翠莲并没有偏向过哪一个,也很少有抱着哪个孩子不松过,可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这小娃娃竟然那么可爱。
更神奇的是,襁褓里的婴儿眼睛还湿润着,却忽然冲她一笑。
旁边跟进来的许振华知道媳妇这回又生个女孩,他娘肯定要不高兴了,便伸手过来:“娘,我来抱吧,别累着您。”
田翠莲这才回过神来,把孩子递给许振华,谁知道孩子立即就哭了起来,田翠莲不由得一皱眉:“怎么你一抱就哭?刚刚我抱着还在笑呢!”
说着她又缩回手把孩子搂怀里,谁知道那小小的人儿竟然立即又止住了哭声,冲田翠莲一笑。
田翠莲一愣,心里竟然有些喜滋滋。
没想到这么个丫头片子还懂得自己才是许家最该讨好的人!
许振华见他娘高兴,趁机说道:“娘,不如您给孩子取个名吧。”
田翠莲冷哼一声:“一个丫头片子还让我取名儿?你可拉到吧!猪圈里头的猪还没喂呢,我喂猪去了!”
说完她把孩子塞给许振华就要走,接生婆却脸色一寒,指着床说道:“不好了!许振华,你媳妇儿大出血了!”
床单被血浸得几乎要湿透了,田翠莲脊背僵直,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紧接着把自己口袋里的钱拿了出来。
“去请大夫!”
许振华赶紧连滚带爬地去把大夫请了过来,许家一家子愁云密布,许老头蹲在猪圈门口,瞧着饿地嗷嗷叫的猪,往石板上磕磕烟袋,哀叹一声。
许家大儿媳王彩云跟二儿媳孙玉兰挤在厨房里做晚饭,两人瞅了一眼外头,忍不住一起埋怨起来。
“家里情况本身就不好,老三家的生个孩子又请大夫,这花销难道还算大家的么?”孙玉兰很不满,她看看已经见底了的红薯面缸子,勺子敲得咚咚响。
王彩云心里虽然也不得劲,但面上却说的很漂亮:“你也别太在意,咱们都是一家人呢。”
厨房门口的小板凳上坐着个小女孩,是王彩云的闺女许珍珠,也才一岁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