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然的脊背僵硬得不行, 仿佛那些停留在他身上的蚂蚁顺着领子爬进了脖子一样, 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但沈清然清楚,他这是怕的。
他知道薛匪风会发多大火, 哪怕自己说一千遍一万遍能全身而退,都不是他孤身闯敌营的理由。
可是沈清然不是柔弱女子,他读过“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的无奈,在他很小的时候, 有一次父亲外出执行危险任务,沈清然陪着母亲在家里空等着,那三天, 一向慵懒的母亲破天荒做了三天家务,一刻也不敢闲,母亲憔悴的面容和焦急的神色在沈清然阳光灿烂的童年里留下唯一的阴影。
他拥有和薛匪风并肩作战的能力, 他为什么要在家里等着?
但薛匪风不同意他去。
沈清然自有办法,整个皇宫困不住他。
“转过来!”薛匪风呵斥, 忍住下马把沈清然拥进怀里的冲动。
大获全胜的将军, 上一秒还恨不得马上回到沈清然身边, 告诉他战事都结束了, 以后他们可以好好在一起。可当沈清然真的出现在他面前, 薛匪风心里升上一股无比的后怕和愤怒。
他怎么敢!
怎么敢一个人混进单文耀队伍里!
刀剑无情,乱箭杀人,万一被发现身份……薛匪风狠狠一握缰绳,不敢想象后果。
哪怕沈清然偷跑过来找自己, 薛匪风还不会这么生气,他后悔至极,明知道沈清然什么德性,为什么还有自信能把他一个人留在京城!薛匪风不仅生沈清然的气,还生自己的气。
常柏第一次听见将军呵斥夫人,不由得替夫人捏了一把汗。心里也是纳闷,偌大一个皇宫,那么多双眼睛,怎么就让夫人一个人跑出来了呢?将军恐怕这次不会轻易饶过常铭和常蝉。
他们夫人是真的牛逼,新都里三方最重要的人物,单文耀,皇帝,林顺,一个都没能逃脱,至今昏迷不醒。常柏一边惊讶于夫人的手段,一边和将军一样后怕,周旋于这三者之间,出点什么事,谁能担得起后果?
沈清然被吼了,他慢吞吞地转过来,不敢对上薛匪风幽深积聚风暴的眼睛,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他消气。
明明相见应是欢喜。
“我、我错了。”沈清然嗓音沙哑,刚被林顺掐过,喉咙不太舒服,一说话就犯恶心。
薛匪风狠着心,他笃定沈清然又在装可怜了,这是他的拿手好戏,把声音压得虚弱无助一点,就能最大限度地勾起他的心疼。
薛匪风在沈清然的小把戏上栽过无数次,几乎每次都能扛不住撒娇,不舍得骂,不舍得打,把人惯得无法无天,胆子越来越大,终于狠狠碾过他的底线。
不能再惯着了,要给他个教训。
“把手伸出来。”薛匪风冷着眉眼,坐在马上巍然不动,威严不可侵犯。
“啊?”沈清然怔怔地伸出手,两只纤细的手腕并在一起,摊开手心,薛匪风难道要打他?
沈清然有些忐忑地缩着手,但还是鼓足勇气往前伸了伸,打便打吧,打完就过了。
薛匪风抽出马背上别着的马鞭,细长的鞭子一挥,蛇信一样绕着沈清然的手腕缠了一圈,蹬了下马腹,便像是拉着犯人一样,把沈清然栓在后面。
沈清然跟着马疾步快走,手腕上的绳子缠得并不紧,只要轻轻一挣就能解开。
这样游街有些丢脸,反正没几个人认识他,沈清然也无所谓了。
他知道薛匪风放慢速度了,可是他今天太累了,一步也不想走。沈清然快步跟着薛匪风的马,他宁愿被拉扯着前进,还能省点力气,可是手上的绳子只要一拉紧,就会松掉。
松了薛匪风会不会更生气?
沈清然不得不气喘吁吁地小跑着。
薛匪风本打算绳子一掉就停下来,这说明沈清然跟不上了。
跟不上,那就是累了,可以给个台阶下。
他沉住气等了等,结果沈清然在后面跑得挺欢,一副“我能行我还能跑”的倔劲儿。
这是干什么?证明他有本事当卧底?
薛匪风冷笑一声,刚要加快速度,把沈清然带进皇宫好好教训他,却听后面传来一个委屈的带着哭腔的声音。
“薛匪风,你慢点。”
沈清然跑不动了,他想起今早他还跟着单文耀马后面,拎着药箱跑了八百米。
薛匪风和单文耀一样是坏蛋。
他一跑起来,肩膀上的蚂蚁怕被甩下去一般,拼命往他领口爬,虽然它们不会咬他,但是剧毒的毒物离他那么近,沈清然又怕又难受,没有人帮他。
薛匪风一点也不帮他。
沈清然想想,开始委屈,他也担惊受怕了一天,薛匪风见到他一句好话也不肯说,他被掐脖子了薛匪风也不心疼,他身上那么多蚂蚁薛匪风当没看见。
以前明明会因为他怕蚯蚓,就背着他种田。
待遇落差巨大,沈清然不由得停下脚步,眼眶慢慢红了。
从小被宠到大,后来又有薛匪风宠着。沈清然心理上没受过苦,他迫切地种田,但不代表他不喜欢薛匪风说“然然别种了”。
嘴里有些涩,沈清然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