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意义上的滩涂, 只存在于沿海地区, 那是一种相对低平, 被潮汐定时淹没的沙地。通常没有植被,会存活一些生活在泥中的小动物,吸引些捉食的鸟雀落脚、生活。
而眼前, 显然不是。
有浅浅的水域, 有青葱密布的植被, 有穿梭在其中的动物, 有飞翔落脚的鸟雀……整体来说,它更像是因为地势低洼, 天长日久,不断有雨水汇集, 而形成的原始生态区。
不得不说, 老爷子被震撼了, 震撼于大自然的馈赠。
“爹!”蒋兰一脸梦幻道:“我没做梦吧?”那成片的稻田是真的吗?那迎风招展的高梁穗是真的吗?还有那田田荷叶……芡实、浮萍、芦苇丛……以及边上高低错落的灌木果林、花草箭竹……
傅慧听得好玩, 勾指朝谷穗招了招, 等它飘来,落在手中, 递到蒋兰面前道:“给,蒋兰妈妈,你摸摸, 它是真的。”
蒋兰……
老爷子……
蒋兰呆滞地伸手接过, 愣愣地盯着手中的谷穗, 末了把手往嘴里一塞, “啊呜”咬了一口。
感受着上面传来的疼痛,蒋兰将浸血的手伸到老爷子面前,字正腔圆地,犹如收音机里的播音员般说道,“爹,经过我这血的证实,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的粮食是真的,你孙女不是‘人’这事,也是真的。”
“唔?”傅慧瞪圆了眼,抗议道:“蒋兰妈妈,你怎么能骂人呢?”
“啊!”蒋兰怔了下,才反应过来,中间那句用词不对,“对不起啊,宝宝,”蒋兰从灰狼身上,抖着腿爬下来,踉跄着走到白瑾身旁,双手托着傅慧的两腋,将她抱在怀里,强制镇定地稳了稳情绪:“妈妈太震惊、太紧张了,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们家福宝可能是位小仙女。”
“爹,你说是不是?”
“我不是小仙女,我是巫……”对上老爷子望来的眼神,傅慧忙伸手将嘴捂上,大大的眼睛眨啊眨,带着讨好的笑。
福宝一直强调自己是“巫姬”,可直到现在,老爷子也没弄明白,“巫姬”所代表的身份与含义,倒底是什么?
老爷子从狼身上下来,朝孙女张开了怀抱。
“嘻嘻……”爷爷没计较她差点,又漏了秘密,唔,好开心。
双臂一张,傅慧扑到了老爷子的怀里。
“蒋兰,你先把筐卸下来。”老爷子交待了一声,抱着傅慧慢慢地朝林边踱了过去。
“福宝,你能跟爷爷说说,什么是‘巫姬’吗?”
“‘巫姬’就是我,我就是‘巫姬’啊?”傅慧觉得爷爷有点笨,她都说了很多遍了,他怎么还是不明白?
傅慧大大的眸子,将心里的想法展露无遗。
老爷子看得手痒,忍不住点了点她的额头,警告道:“不许在心里说爷爷的坏话。”
傅慧吓得,忙两只手交叠着往嘴上捂,摇着头吱吱唔唔道:“没……没……”坚决不承认啊!
这是有一次她受罚后,族中小哥哥告之的秘诀,被长辈发现做错了事,一定要脸皮超厚,拒不承认。
她心机耍尽,却全然忘了,她只是心里腹诽,并没有说出来,所以,捂什么嘴啊。这不是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打自招吗?
“你啊!”老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时也说不清,孙女这样天真的性子,是好是坏。
“爷爷知道你是巫姬。可爷爷想知道作为一名‘巫姬’,你要担的职责是什么?”能有这样的能力,肩上……又岂能不扛点责任?老爷子摸着孙女幼小的脊背,心里只觉得酸涩得厉害,若是可以选择,他只愿孙女,像村里普通的女娃般生活成长,“而那些术法,对你又有什么影响?”
“职责?”傅慧垂头抠着自己的小胖手,有点不开心。
提到‘职责’二字,不免就让她忆起了前世。
前世,爹爹和族老们常说,你是巫族的圣女,肩负着全族的复兴、荣辱,不可这……不可那……
天道则是:牺牲吧!奉献吧!带领着你的族人,来以身为祭,修补天道法则吧。
“是没有,还是不好回答。”首次,老爷子不允许,孙女回避自己的问题,“福宝?”
“有的。”傅慧伸手揽了老爷子的脖子,下巴枕在他肩上,嗡声嗡气道:“要遵纪守法,要福泽万物。”
老爷子眼眶陡然一热,不觉仰头望天,半晌,方压下喉间的哽涩。
“遵纪守法”,她是魔头、还是恶鬼投生啊,需要给予这样的警告,要她一个小女孩顶着“遵纪守法”的帽子负重前行?
“福泽万物”这是她应该承担的吗?
心疼地轻拍着孙女的背,老爷子一边慢慢地朝前走,一边咀嚼着这八个大字,又细细解读了番,最后得出一个结论,他能为孙女做的,也只有和她一起,行善救人,以应“福泽”二字。
停下脚步,老爷子望着一丛丛一片片的粮食作物,行善救人吗,一要有钱,二要有物。
而现在人们最缺的,是钱也买不到的粮食。
这片地方,老爷子抱着孙女,绕着大致转了一圈,估算了下,得出,种植土地千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