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廷伟曾任京兆尹,如今更是内阁理事郎,他的话在百姓眼里是相当有分量的。
甚至在百姓看来,他就代表着朝廷。
虽说只要不放进城去,就这几千流民也不可能真的威胁到京城的安全。
但若是真那么做了,李景轩这个宁皇的信誉也就算是彻底的破产了,今后恐怕再不会有人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
所以要安抚住这些突然之间就变成了流民的百姓,只能顺着卢廷伟之前告诉他们的话继续哄着。
“诸位乡亲,稍安勿躁,朕乃当今宁皇李景轩,请大家先听朕说两句!”
在真气的加持下,他的声音大了几倍不止。
随着这声音远远传开,城外的百姓果然渐渐的安静了下来,然后就乌泱泱的跪成了一片。
看到这一幕,李景轩多少有些内疚。
是因为自己考虑不周才害得他们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成了流民,但他们现在居然还要跪自己。
下一刻,他又扯着喉咙继续喊到:“漠北大军确实很快就要打过来了,朕也确实在京城中给你们准备好了活路,但朕现在还不能放你们进城。”
本以为这话会引起不小的骚动,却不料那些百姓依旧只是低垂着脑袋安安静静的跪在那里。
李景轩知道这绝不是因为他们的素质有多高,而是被压迫得太久,已经习惯了在大人物面前保持这样低微和卑贱的态度。
李景轩突然觉得十分不爽:“都给朕站起来,把你们的脊梁挺直了听朕说!”
没有一个人起身。
倒是有不少人抬起了头来愣愣的看着他。
也不仅仅是那些百姓,城头的禁军,城下的赤羽,还有他身边的人都齐刷刷的扭过头来愣愣的看着李景轩。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承天殿上,百官齐跪带来了巨大
的满足感。
可如今看着这些跪倒在地的百姓,李景轩却是浑身别扭,哪儿哪儿都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这些人个个都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
他心里就更不是滋味儿……
下一刻,李景轩突然站上了城墙箭垛:“尔等皆为我宁国之子民,身体里流淌的是华夏之血脉,当有宁折不弯之脊梁,宁死不屈之刚强,何故跪而不起?”
众人直接傻住。
见君不跪,自古以来便是大逆不敬之罪,皇帝陛下为何不让我们跪?
紧接着,李景轩又一声爆喝:“都给朕站起来,谁再敢跪着,朕砍了他的脑袋!”
此言一出,谁还敢跪?
看着城下数千百姓纷纷起身,李景轩心头舒服了一点儿:“你们都记住了,天地可跪,父母可跪,除此之外,华夏儿郎谁也不跪!”
陛下要废礼?
不是说哄百姓么?
怎么突然就要干这么大的事儿?
裴乐被吓到了,连忙走到他身后小声提醒道:“陛下三思,礼不可轻废。”
李景轩便是一声冷笑:“尊之重之方才有礼,若是一个人把你当做牛马畜生一般对待,你还会对他有礼么?”
“即便是有,那也是虚情假意,不得已而为之!”
“朕不要这样的礼!”
“朕要的是臣民发自内心的爱戴,而非刻入骨髓的恐惧,那是留给敌人的!”
“而且朕虽为宁皇,然登基三年以来却是未曾立下半点造福社稷之功,更未曾办过一件惠及万民之事。”
“非但如此,还放任奸相搞得整个宁国乌烟瘴气。”
“这样的皇帝,当真会有人发自内心的尊重他,爱戴他么?”
“反正朕是不会的。”
说到这里,李景轩突然又把音量抬高了许多:“你们如今房舍被烧,家园被
毁,也是因为朕思虑不周,只想着击退漠北,却忽略了尔等疾苦之故!”
越说越离谱了,而且声音还那么大!
裴乐当即就慌了:“陛下打住,这话千万说不得啊!”
李景轩根本就没搭理他:“圣人云,君为舟,民为水,谁能载舟,亦能覆舟……意思就是朕是一条船,而你们则是水,你们可以载着朕破浪前行,也能让朕船毁人亡。”
这他娘是哪个圣人说的?
裴乐急得都要哭了。
李景轩却还在自顾自的继续:“若是朕能让百姓安居乐业,过上老有所养,幼有所依的富足日子,百姓自然会爱戴于朕。”
“但朕若是不能做到如此,甚至搞得大家流离失所,朝不保夕,反了朕又有何妨?”
这等大逆不道之言也是能说的么?
可说这话的却又是如假包换的当今陛下!
裴乐傻了。
所有的人都傻了。
就在此时,李景轩突然厉声问道:“你们是想要一个能带领你们过上幸福日子的好皇帝,而后尊他爱他,和他一起开创前所未有之盛世。”
“还是想要一个视百姓如无物,只顾自己享乐的无能昏君,而后拼着性命不要去反他?”
这还用选么?
有胆大的答了一句:“那肯定是想要好皇帝啊。”
此言一出,所有人又都齐刷刷的看向了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