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
先前他老实地在别院猫着也就罢了,如今竟敢穿着阿姊的衣裳招摇,可不是岂有此理?
胤奚今日着一件轻逸的古玉色大袖绫衫,虽说天气热了,他的交领处依旧压得严实规整。
他正在屋中翻书,房门忽然打开,胤奚抬起头。
谢丰年未敲门就推门进来,一眼看见这小子身上之衣,眯了眯眼,二话不说地上来扯住他衣袖,“脱下来。”
少年有力气,眼看要在衣料上留下褶印。
胤奚耷眼看见,被扣住的握书之手“啪”地合上书本,手背青筋一蚺而消,同时左手反扣住谢丰年手腕,抬起眼睛,声音无火气:
“小公子请先放手。”
谢丰年在荆州校场时也爱玩练把式,试着撼他,竟有些吃力。
他看向胤奚的眼神从吃惊变作嗤笑,果然是能提起三石石的,有点子呆力气。
桀骜少年皮笑肉不笑,也讲道理:“脱下来,小爷出钱给你做十身新的、五十身、一百身都行——不是什么衣服你都能穿,你不懂得,我谅你一次,算你下不为例。”
胤奚沉默须臾,慢慢站起身。
他坐着时不显,这一站起,比少年高出一头的身材,便有几分高下相凌。却依旧是谦逊的脾气,直视着这位谢府的小郎君:
“我的确不懂,只是女郎要我穿的,我便穿。如果女郎哪一日要收回,我立时便脱——我只听女郎的。”
他一口一声“女郎”听得谢丰年直腻歪,言下之意,就是旁人的话都不好使喽?
谢丰年抽回手指指他,“你行,行啊,我这就去找阿姐说。我不但要让她收回衣服,我还要我姐姐赶你走,”他一脸坏笑,“你说我姐顾念我还是顾念你?”
小霸王撒风踏火地走了。
胤奚望着艳阳照进来的门口,怔营片刻。
这边谢丰年出了幽篁馆,装模作样地往正房拐了两步,便郁闷地停下了。
他当然比胤奚更了解谢澜安的脾气,不说她这会儿还没下朝,便是在家中,自己拿不出正当理由控告那厮,阿姊也不会偏向他。
但他话放出去了,又不甘心就此作罢,那家伙敢不把他放在眼里,必须收拾!谢丰年眼珠一转,忽地计上心头。
他背着手溜达到厨房,正备着午膳的铛头看见小郎君贵脚踏贱地,连忙迎上前来。
“小郎君有何吩咐,叫家人来传个话便是了,如何亲自过来了?”
谢丰年东瞧瞧西望望,问:“端午做的益智粽还有剩的么?”
铛头说有,谢丰年打个响指,“那就取两个裹上厚厚的饴糖汁,一半粽子一半糖,蒸了给我,快着点,我这就要。”
铛头不敢怠慢,但十分不解,多了句嘴:“郎君,一个粽子三两糖……齁死了,没法吃啊。”
“又不是我吃。”谢丰年笑容灿烂。
没一会儿功夫,不速之客去而复返。谢丰年拎着粽子走进胤奚屋里的时候,发现这厮居然又拿起了书本,像模像样地在那读。
他将那热腾腾的东西往他几案上一放,命令:“吃。”
胤奚转头看了一眼。
谢丰年负手轻点着下巴:“好东西。吃了我就不去阿姊跟前告你,说不定高兴了还给帮你说两句好话,怎么样?”
胤奚目光动了动。
他不紧不慢地放好书,拿起一只粽子,剥开外面的箬叶,咬了一小口,皱起眉。
太甜了。
“都吃了。”谢丰年心说,把他那张巧言利色的嘴黏上,看他还怎么迷惑阿姊。
胤奚便一言不发地将两个粽子都吃完,谢丰年心满意足,不忘威胁一句:“不许告诉我姐。”
胤奚沙哑乖觉地说:“我不敢。”
顿了顿,他露出一个微笑,“谢谢小公子。”
谢丰年愣了下,也没明白他谢什么,神清气爽地走了。
结果谢澜安才下朝,刚迈进院里,便看见木廊子底下站着一道孱柔的人影。
看见她回,胤奚张口轻唤:“女郎。”
那低哑的嗓音实实把她吓了一跳。
于是谢丰年回屋屁股还没坐热,就被提溜到了谢澜安的堂屋。
面对堂姊冷冷望着他的目光,谢丰年悲愤地甩头看向胤奚。
就见这人老老实实地坐在谢澜安身后的方席上,正双手捧着一杯茶,喝得有些急切。
一口气喝完,仿佛感觉到有人在瞪他,胤奚低头轻问:“我能再要一杯吗?”
那沙沙的嗓子还是没缓过来。
谢澜安看着他这模样就可怜,抬手让束梦给他续茶。
转眼瞄着自家小弟,看见谢丰年腰带上挂的绣金香囊,她伸手一指,谢丰年忙解下递去。
谢澜安回手扔到一边,然后无奈地捏了捏眉心。
她也是没想到,在朝上和那些老的斗完心眼,回来还要给小的解决争端。
丰年今年十五岁,可不还是个孩子吗。可相比吴主九岁出使,甘罗十二拜相,他既生在世家,自小识书,委实是不小了。
谢澜安笑:“二叔才走,你便长能耐了,学会以势凌人了。”
“不是,阿姊,我就是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