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五,天寒依旧。
柳枝抽出嫩芽,桃树陆续结出花苞。
汴京城内,虽没了年节的气息,但依旧热闹。
身穿襕衫的书生士子背着书箱进入学舍,酒楼茶肆的索唤(即外卖员)小哥提着食盒穿行在大街上。
驿站的步递、马递揣着刚刚出炉的邸报从进奏院奔出,一辆辆载满货物的马车从数道城门驶出,前往全宋各地。
汴河之上,帆樯如云,一艘艘商船驶向远方。
新的一年,士农工商、各行各业都从年节中走出,踏上了一段新的征程。
……
与此同时。
辽国皇帝耶律宗真的亲笔道歉信也传到了汴京城。
正如大宋君臣所料。
耶律宗真将所有的罪过都推到了正使萧述和副使耶律照的身上。
他称二人擅作主张,不择手段,欺瞒君上,此举严重破坏了宋辽之间的关系。
辽国朝廷必将严惩不贷。
此外。
辽国价值一百二十万贯赎金的物资,已陆续运送到边境榷场。
耶律宗真另送五百只羊向大宋致歉,希望双方共同维护和平,增强商贸交易,互利共赢。
这个结果,基本都在意料之中。
此次,辽国完全输了理。
在他们不敢与大宋掀起战事的前提下,便只能低声下气地致歉赔偿。
……
二月初七,清晨。
苏良来到御史台,泡好一壶茶。
刚打开今日的小报,便看到一个令他皱眉的标题。
“士农工商,国之四民,孰为首,孰为后乎?”
此标题内容,源于昨日一名商人与三名书生的斗殴事件。
昨晚,樊楼。
城西的云锦绸缎庄掌柜上官云,在酒醉之时,手提狼毫,在樊楼的屏风上写下一行字。
“士农工商,商为首,士次之,工第三,农居末。”
刚好,此话被三名书生看到了。
便找其理论。
在书生们眼里,“士农工商”才是正确的顺序,绝对不容更改。
上官云称:商正上行,士正下行,朝廷重商而轻士,实乃必然之势。
双方意见不合,争论无果,趁着酒意,大打出手。
最后都去了开封府。
小报上这篇文章,号召天下百姓讨论一番在当下全宋变法的前提下,士农工商该如何排位。
“无聊!实在是无聊!”苏良撇了撇嘴。
“士农工商”一词,来源于《管子·小匡》,原话为:士农工商四民者,国之石(柱石)民也。
管仲说此话时,并未排序。
只是道明了普遍存在的四大职业,即:做官的、种田的、做工的、经商的。
但自隋唐科举取士以来,士人地位越来越高。
“士农工商”一词。
便有了“士居首、农次之、工第三、商居末”这层意思。
大宋立国后。
士子的地位更是跃升到了另外三种身份根本不能与之相比的地位。
不过随着商贸的繁荣,商人的地位也飞速提升。
秦汉时。
若为商贾,其子孙甚至要被强征到百越或匈奴打仗。
当时,商人的地位与犯了罪的官吏、入赘的女婿、甚至杀人犯的地位是等同的,极为卑贱。
隋唐时。
商人子弟禁止参加科举,强如诗仙李太白都无法参加科举考试。
不过,在当下的大宋。
商人的地位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地位确实早已高于匠人和农人。
再加上,大宋商税已经超过了田亩之税。
商人们逐渐支棱起来。
若不是去年年底禁奢令的颁行,商人们的尾巴能翘到天上。
很多商人都认为——
是因为他们,全宋变法才取得了如此丰硕的成果。
苏良认为此等排位甚是无聊。
但民间的士子、商人、地主、匠人们可不这么想。
他们觉得全宋变法后,士农工商的地位已发生巨大改变。
谁站在前面。
说明谁对变法更重要。
这种排位,涉及未来每个人的前途,一定是要争一争的。
……
近午时。
朱雀门街南,国子监斜对门。
一座名为“孙记碗茶”的茶馆中。
一群人围绕士农工商的排位问题,正吵得不可开交。
“当下,士子仍是我大宋的中流砥柱,地位完全不可动摇,试问,商人、匠人、农人,懂得治国吗?”
“一派胡言!没有商人交纳大量商税,没有农人种田,没有匠人们制造各种器物,士如何治国?大多数士大夫官员也不过是听从朝廷的意见而贯彻执行而已,将自己戴上一个‘治国’的高帽,还是等到成为宰执后再说吧!”
“我认为,全宋变法之下,士农工商的排位确实应该变一变,商人排在最后一個,我实在不敢苟同,商税已超越田亩之税,商人至少也要排在农人的前面。”
“商人排在最后一个,难道你们自己心里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