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环也是过了几日才知道的,宝玉和黛玉竟然因为搬住处的事儿吵了一架。
他近来每日都在学堂里,因而家中杂事尽都不管,连老太太那儿也没去几趟。
“真是两个冤家,如今还不知怎样呢。”
正好今日义学旬假,贾环犯了春困,直到日上三竿才醒,收拾了一番就往荣庆堂去了。
屋里只有宝钗探春和迎春黛玉几人陪着,贾母见他来了,面上带着笑意,“这些日子在学堂可好?”
“老太太挂心,孙儿近来在学中一切都好,子弟们也大都和睦。”因着这两月同在义学读书,他和贾蓉贾蔷也熟络了。
贾蓉是贾珍的独子,在族中一向无人敢触逆他的,他从前虽早早娶亲,但因才十七八岁,贾珍还是让他学老夫子多读些书。
贾蔷也是宁国府嫡系玄孙,只因父母早亡,所以从小在宁国府跟着贾珍过活,也是十分溺爱。
这二人原本在学堂中便是说一不二的,如今贾环来了,他年纪小又是长辈,那两个对他亦是时刻照应着,相处间亲厚异常。
贾母又问了些吃穿用度之事,这才放下心来。
黛玉正和宝钗说话,贾环见她眉间愁云不散,便知道二人还未和好。
不过如今宝玉搬到书房那去住,说起来也比从前像话些。
贾母见他看着黛玉,便道,“去吧,跟你林妹妹说说话,这两日跟宝玉闹气了,正不开心呢。”
贾环笑了一下,“也好。”
黛玉见他坐来身边,勉强浅露出些笑意,“环哥哥。”
“妹妹面色不好,今日的药可吃了?”贾环让人将他带来的奶油松瓤卷呈上来,分与贾母和几个姊妹。
黛玉也用了一小块,又轻轻咳了几声,“哪有不吃药的,只是昨夜有些没睡好罢了。”
宝钗顺手帮她拍了拍背,“如今正是春日,你又有嗽疾,要自己保养才好。”
贾环知道她这是心病,一时恐不得好,“二哥哥呢?怎么一来就不见他。”
宝玉这个呆子,这会子也不知道晃哪儿去了,他又不用上学,还不知道赶紧哄一哄人,成天儿的乱逛,真是蠢材。
黛玉没有说话,宝钗心知她不想开口,便道,“想是有事,出去了罢。”
他能有什么事儿,贾环在心中腹诽两句,又宽慰了黛玉两句,“如今不那么冷了,你这病原该好了些的,可不能因为多思误了调养。”
宝钗抬手抚过她的发丝,也道,“瞧你眼圈儿都青了,这时节里可怎么着呢。”
黛玉抿了抿唇,微微摇头,“不碍事,反正也是惯了。”
贾环和宝钗对视了一眼,皆默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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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宝玉此时又在何处呢。
原来是秦钟自去岁从水月庵中回来之后便病倒了,因着与智能庙中幽会受了些风寒,少不得有些头身疼痛咳嗽痰湿之症。
本不是大病,只是他生来羸弱,需得静养。
那日宝玉去他宅中,正碰上智能逃出水月庵前来探望,秦业见了气得发昏,又打了秦钟一顿。
宝玉左右拉扯不及,只得先回了贾府。后来茗烟打探了来回话说,那事过了没两日秦业便死了,秦钟也愈发不行。
今早他才刚起,便有小厮来传话,“可不得了了!秦相公去了!”
宝玉猛然听闻,只觉得天旋地转,连忙叫人备车,匆匆更衣便要出去。
那秦钟早已死透,身子也僵了,正行走在黄泉路边,耳边听到宝玉哭着喊他鲸卿,万般求了阴差才得以回魂说上一句话。
“宝玉……”
贾宝玉见他出声,也是吓了一跳,又连忙擦了眼泪道,“可是有话要说?”
“并没有旁的,从前你我自视甚高,将世人皆不放在眼中,这是错了……我是再不能为了,纵今日死了也是白活一世。”
他一口气续不上来,面色红涨,眼白泛青,又用最后一点力气抓紧了宝玉的手,“你、你还是个好的,往后必要利禄功名,位高荣达才是、才是正道……”嘱咐一毕,秦钟便彻底没了气息。
无论宝玉如何痛哭如何伤心,究竟也是无可奈何了。
他浑浑噩噩的回了荣府,半路碰上贾环,忍不住扑上去抱着人放声大哭起来,“环儿!鲸卿去了!”
贾环也是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秦钟,他对这人的印象不算好,于是随意拍了两下他的肩膀权当安慰,“人死如灯灭,你若是有心,回了老太太与他多添些奠仪也就是了。”
宝玉用袖子抹泪,“对!对,还是你想的周到,我这就去。”
 
; “你这几日就在忙这个?林妹妹嗽疾又犯了,她这样的身子你还凭白惹她生气,万一有个好歹你还活不活了……”贾环拿袖子给他擦眼泪,又趁机往他心上戳了一刀。
宝玉才经历过生死悲痛,如何能听这样的话,忙不迭跑着往老太太处去了。
想必今日是能和好的了,这样想着贾环便安心回了甘棠院,自然事实上也的确如他所料。
宝玉回到荣庆堂一时连秦钟也忘了,连忙拉着林黛玉赔不是,又是发誓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