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哥儿别怕,爹在。”
声线粗犷,却让韩榆有种回到诞生伊始,被研究员放入溢满培养液的人造子.宫里的错觉。
温暖。
安全。
没有青面獠牙的丧尸,更没有觊觎他能力的异能者。
舒适感让韩榆手指轻颤,条件反射地攥住手边的衣料。
动作细微,却耗尽他所有的力气。
眼皮渐沉,韩榆抵抗不住失血过多带来的眩晕感,放任自己坠入混沌。
布满擦伤的手滑落腹部,朝上的掌心里,凭空浮现一朵尾指长短的小花。
小花颤巍巍舒展着白嫩的花瓣,花蕊鹅黄,茎叶翠绿,稚嫩又无害。
有莹莹白光从花蕊涌出,没入韩榆体内。
韩榆似饥渴的旅人寻得沙漠中唯一的绿洲,贪婪地汲取着。
不过转瞬,灰白的唇色便红润两分,呼吸也不再微弱。
再看那血肉模糊的伤口,隐隐愈合了些微,比
寻常的救治更为快速有效。
韩宏晔两条腿几乎甩出残影,一路上慌不择路,撞到好几个村民。
还没进门就提气大喊:“榆哥儿受伤了!”
这一嗓子,成功把韩家十几口人招了出来。
韩家老大韩宏昊看到韩榆脸上的血,脸色骤变:“老二你把榆哥儿送回西屋,我这就去找关大夫!”
然而没跑两步就被叫住了。
肤色黝黑,身材瘦小的妇人站在堂屋门口,拉着一张马脸:“不许去!”
此人正是兄弟俩的亲娘,齐大妮。
韩宏昊深知齐大妮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不敢同她唱反调,好声好气地说:“娘,榆哥儿伤得重,他年纪小耽误不得,得赶紧看大夫。”
齐大妮不以为意:“不过破了点皮,去灶房掏一把锅底灰敷上,保管明天就好了。”
韩宏晔绷着脸:“娘,榆哥儿比老三家芷姐儿还小几天......”怎么能用锅底灰?
齐大妮嗤了声:“榆哥儿怎么能跟芷姐儿比,看病要付诊金,榆哥儿可值那个钱?”
“我看榆哥儿都出气多进气少了,倘若看完大夫还是没了,那银子不都打了水漂?不成!不成!”
韩宏晔的媳妇萧水容恨不得撕了老太太这张臭嘴,又碍于孝道不敢动作,气得浑身发抖:“娘,榆哥儿也是您孙子啊!”
齐大妮撇嘴,又不是老三的儿子,榆木呆子一个,注定劳碌的命,死了就死了。
但她不敢明说。
老二固然敦厚憨实,多年如一日地老黄牛一样干活供老三读书,可要是知道她心中所想,难保不会心生芥蒂。
万一他撂挑子不干了,她找谁哭去?
她还等着老三考上状元郎,给老韩家光宗耀祖,给她挣脸面呢!
思及此,齐大妮忍着肉疼做出退让:“家里头不是有伤药,给榆哥儿敷上不就好了。小孩子身体壮实,哪用得着看大夫。”
谁知韩宏晔固执得很:“不行,榆哥儿头上的口子很深,家里的伤药不管用。”
齐大妮快被一根筋的老二气死了,剜了韩榆这个导致他们母子争吵的罪魁祸首一眼:“老二你别忘了,家里的银子都在你老娘我的手里攥着,就算你找来了关大夫,没银子照样看不了!”
言犹在耳,韩宏晔这个被镰刀几乎削去半个手掌都没掉眼泪的大男人霎时红了眼。
许是被齐大妮的声音吓到,又许是感知到韩宏晔的负面情绪,韩榆不安动了动。
双手四处寻摸着,显然是在寻找倚靠。
韩宏晔轻哄两句,等韩榆安静下来后深深看了眼齐大妮,一言不发地把韩榆送回西屋。
不过几息又出来,目不斜视往外走,意图很是明显了。
齐大妮骂声一滞,老二竟然为了榆哥儿那崽子忤逆她?!
这还是破天荒头一回!
眼看着韩宏晔要跨出门去,她一屁股坐到地上,一拍大腿开始哭嚎。
嚎她命苦,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不听她的话。
嚎老二有了媳妇忘了娘,为了儿子要气死亲老娘。
还迁怒到萧水容身上,抓起一把鸡屎就往对方身上砸:“你个不下蛋的母鸡,生了三个赔钱货才生了个儿子,等榆哥儿没了,老二怕是要绝后啊!”
齐大妮抹了把并不存在的眼泪:“我看你就是个扫把星,克死亲娘兄弟,又来祸害老韩家,生的闺女不省心,儿子也是个蠢笨如猪的......”
萧水容羞愤欲绝,泪珠子直在眼里打转。
当年她娘怀了双胎,生产时不幸难产,娘仨只剩下萧水容一个,亲娘和弟弟都没了。
嫁到韩家这些年,齐大妮没少拿这件事挤兑她,每每都叫她羞愤交加。
韩宏晔转头低吼:“娘您别说了!”
齐大妮被他吓一跳,捂着胸口往地上一躺,音调不减反增:“今儿我话就放在这,你要想出门,就从我身上跨过去!”
榆哥儿的伤耽误不起,亲娘却以性命相胁。
韩宏晔以为这些年他已经对齐大妮失望到极点,不曾想没有最失望,只有更失望。
短暂的彷徨后,韩宏晔毅然决然地转回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