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靠着引枕, 想着回头要找楚昭当武师傅的事儿,不一会又迷迷糊糊睡去。
青雀端着食盘,小心翼翼进门, 等探头看到青烟幛幔里静躺着的小娘子, 便回过头, 朝同样进门的红玉“嘘”了一声。
“娘子还睡着呢。”她道。
红玉将铜盆小心翼翼放在酸枝木架上。
铜盆内的水已是热了又热, 她将手在水里浸了浸, 便轻轻掀帘进去,而后, 在娘子额头探了探。
“怎么样?”
青雀凑过来, 轻声道。
红玉摇了摇头:“还有些热。”
出去时,她又回头望了一眼小娘子,大约是睡得不大舒服,娘子一双拢烟眉蹙着, 脸颊透着红, 偏从前那菱瓣般鲜嫩的一双唇干得起了皮皮, 一眼望去有种显而易见的憔悴。
她轻轻放下帘子, 去了外屋。
青雀也跟在她身后。
两婢女轻手轻脚地出去,等关好门, 便对着门外候着的人福了福身:“见过夫人, 三郎君,四郎君。”
长公主懒得与她们纠结这些细节, 只摆了摆手:“你还未说, 阿瑶如何了?”
“娘子又睡过去了,额头还有些热。”红玉道。
“可怜见的。”长公主说着,不由想起昨夜惊瞥之下那小姑娘一身的伤。
若她有女儿,看到女儿这一身的伤, 怕是心痛都要痛死了。
不由又骂一句“天杀的匪贼”,而后道:“好生照顾着。”
“不拘什么补药、吃食,尽可去管厨房要。若有不妥,速速到春满堂报来。”
红玉和青雀惊喜地互视一眼,谁也不知道,夫人为何突然对娘子变了态度,可心底却都知道,这是好事。
有夫人的另眼相待,娘子在府中便稳了。
娘子稳了,她们这些跟着娘子的,自然也稳了。
试问,哪个婢子不想跟着个有前途的主子呢。
两人忙不迭福身,道:“谢谢夫人。”
“行了,你们在这守着,我便不进去了。”
长公主又细细嘱咐几句,甚至还说起,若半个时辰后姜瑶还不醒来,便叫她吃了朝食再去睡。
在红玉和青雀越来越惊讶的眼神里,长公主转了身,对着身后的小四郎君和三郎君道:“阿瑶如今恐不便探望,你们作何打算?”
三郎君一躬身:“既如此,那母亲,儿便出门去了,正好约了朋友。”
小四郎君却道:“我才不走!我要守着阿瑶姐姐!”
他今日已练了半个时辰的马步了,虽不如那小胖芝,但于他而言,已是极了不起。
此时却无论如何不肯走,心里想着,必要赶在其他人之前,让醒来的阿瑶姐姐第一时间看到,好让阿瑶姐姐知道:他小四郎,是整个国公府里,待阿瑶姐姐最好的!
小四郎那点心思完全没让人察觉,长公主只捏了他耳朵,在小四郎一叠声的“哎哟阿娘,阿娘,轻点,给我留些面子”中,道:“待在这,莫要惊扰了你阿瑶姐姐,知不知道?”
小四郎君忙不迭点头,长公主这才放开他,扶着肖嬷嬷出去。
小四郎君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对着一旁的伴当道:“你说,阿娘这般凶悍,父亲为何会看上她?”
伴当被他这大逆不道之言惊到,目光却不由自主跟着长公主远去的身影。
半大不大的小儿郎,却也已会欣赏美人,只道:“郎君想想你二哥,你二哥生得这般俊俏,你母亲像他,如何会不美?”
小四郎若有所悟点头:“也是。”
“母亲的眼睛,确实与二哥生得像。”
这话若是让长公主知道,怕是要骂一句“逆子”,不过此时,她的心思,却被另一件事牵着。
只见她一双细细描了螺黛的弯月眉紧锁,站在疏桐苑的廊下,从这儿,能隐约见皇城一角。
她道:“也不知,大郎二郎上朝如何了?”
……
金銮殿上。
身着明黄色九爪金龙蟒袍的圣人端坐龙椅,透过十二琉珠御冕,耷拉着眼皮,看着底下的朝臣们吵架。
这日子,日复一日。
为利益争夺,为责任推诿,便百姓仰望的高官们吵架,也并不比菜市里的粗妇商贩更文雅。
御史台骂执掌城防卫的三千营尸位素餐,才令天子脚下匪徒猖獗,竟有人公然在灯市朝人行凶,且行凶对象还是北梁公府女眷。
那御史台大夫道:“梁国公为国尽忠,常年镇守在外,如今更在剑南平叛,他在京的家眷却在光天化日受人袭击,天理昭昭,我等如何对得起北梁公一身忠烈?”
三千营都卫却大喊冤枉,称当日布防,他三千营负责那支在笠儿坊附近,离雀儿街足足有三条街,若要问责,当问长安令。
长安令作为六品朝官,自是没资格上殿的;但此事若梁国公府追究,便是大事。
长安令连夜报直属上司津章布政使司,布政使连夜骑马进京,一大早便上得殿来,一边跪地请罪,一边道:“长安治所,统共两班衙役,三十人,三十人要管东城西街,还要管南坊北市,一块城区不过分得七八个人,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