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山寺是青州城北的一座老寺,据说百年前寺内主持曾在泥石流中救下数千名百姓,自己却被淹没在巨石之下,高宗皇帝感怀其悬壶济世之举,便亲提宝山寺牌匾,加以修缮,将寺庙传承了下来。 素日里宝山寺的香客便络绎不绝,更不必提正月十五此等节日了。 许家几人一早便坐着马车到了山下,而后抄了旁路下马步行,避开了拥簇的人群。 许芷和周灵彦走在前面,身后许家父子捧着香火,福伶和七乐则拿了些糕点水袋跟在最后。绕山的道路因距主寺太远,故而几乎没有香客,许家来宝山寺不去宝山主殿,而是去寺庙靠东的崇善寺。 许芷小病初愈,走上山后额头便冒了汗珠,却也觉得神清气爽。 向西望去,能看到通往主寺的白玉台阶前挤满香客,她想神明每逢年节应当耳朵也痒痒,不知能不能将所有人的心愿都听齐全了。 寺门前早有人在等候,见许家人来了,便合掌行礼:“各位施主。” “慧念师父,劳您久等了。”许冠生上前回礼,将香火递给了慧念身后的一位小师父。 慧念施礼,将几人带进了寺庙内。 “世事匆匆,自相识已数十年有余,贫尼日日吟诵,愿保心存善意之人无病无灾。”慧念引进一处庙宇,此处念诵者皆为俗家,她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已备好蒲团,请各位施主诵经祈福。” 一个时辰后,许芷合上经书,起身时闪了一下,被一旁的慧念扶了一把。 “小施主,当心。” 许芷忙行礼:“方才跪的腿有些软,多谢慧念师父相助。” 慧念却捏着她的手臂,定定地看向她,又道了一遍:“当心。” 许芷怔愣,一时心中发毛,想追问几句,慧念却后退站定:“礼拜祈福各位施主自便,旁院备有斋饭,贫尼告退。”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芷要追,却被周灵彦伸手拉住。 “芷儿,不急,先同阿娘聊聊吧。” 许芷同周灵彦走至一处高台,向下望去正是青州城,可许芷却无心赏景,方才慧念师父定是看出些什么才那般言语,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得问清楚些。 “芷儿?” “啊,阿娘。”许芷这才回神,见母亲盯着自己,一时有些局促。 周灵彦安抚般拍了拍她的手背,将她引至石凳前。 “芷儿,近日可好?” “好、好。”许芷满心想着慧念,囫囵答着话。 周灵彦一眼看出女儿的心不在焉,她将女儿鬓前碎发顺了顺,问:“芷儿,你可知,爹娘与慧念师父是如何相识的?” 提起慧念,许芷打起了些精神。 “从前听爹讲过,爹娘南下征战时遭遇埋伏,曾去慧念师父的住处藏了一夜,不料被敌军发现,放火烧了藏身的庙宇,慧念师父无去处,便随你们来了青州。” 周灵彦点头:“是的,慧念师父心善搭救我们,我们也得知恩图报,便将她安置在崇善寺中。” 见女儿稍微回神,周灵彦接着问:“芷儿,当心什么?” 许芷一怔,知晓母亲是看到了方才的情形,可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吴郎中说你心事过重,梦魇缠身,孩子,告诉阿娘,娘不在的时候,你受了什么苦?” 许芷颤抖着,她望向阿娘,一时间忍不住泪水。 该怎么说呢,是她死而复生,还是时光倒转,说出来谁会信。 周灵彦看出许芷眼底的犹豫,捧起她的双手置于心口:“阿娘信你,无论发生何事,你都是阿娘的好孩子。” 泪水夺眶而出,许芷扑到周灵彦怀中,哭着说:“阿娘……我做了好久的噩梦……” “……我梦到十五岁时,我嫁与京州承基王之子文思悯,四年后,是启原二十三年的中元节,阿爹阿娘大胜匈奴,凯旋时却在谷涔沟遭遇泥石流,再没回来……自那之后,女儿落下眼疾,入冬了什么都看不分明了……后来,文思悯成了皇帝,哥哥重率许家军作战,却被郑典一行人诬陷谋反,文思悯毒死哥哥,抄许家满门,七巧死了,福伶死了,许家的人都死了,他最后……还要毒死我……” 周灵彦蹙眉,她原不信鬼神之说,却信自己的女儿。 许芷哭得撕心,决计不是在骗她,她虽不理解究竟为何,可看着怀里的女儿,心却揪着。以为自己嫁了良人,却先后失去至亲至爱,甚至连自己都要赶尽杀绝,该是何等痛心。 周灵彦也明白了许英所说的许芷对文思悯没来由的敌意,若是她,想必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