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厄尔尼诺现象,这次的冬天并不太冷,十一月份竟也还有穿短袖的人,不知哪一天气温骤降之后,毛衣便登场了。对于一心只系工作的卜瑞珉警官来说,只要世界不毁灭,交通不瘫痪,楼下煎饼果子店不倒闭不涨价,哪怕气候异常到南北极圈冰川全部消融,也跟他没半毛钱关系。他抬头瞥了瞥墙上的闹钟,才发现已经十二点了,于是置堆满了各种资料的桌面于不顾,右手抄起挂在椅背上的破旧棉袄,潇洒往后背一甩,迈开大长腿,行将大摇大摆地离开刑侦队办公室,却在目光触及某一张办公桌时脚步一顿。 这张办公桌已空置了半年,其主人至今杳无音讯。卜瑞珉深知他的离去,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他并不感觉愧疚,毕竟人各有立场,也各有各的路要走,友情并不能凌驾于一切之上。他转回头,不加留恋地走出了分局。 卜瑞珉天生所需的睡眠时间短,身体硬件也是少见的一流。一般人可能需要七到八小时的睡眠才能保证第二天精力充沛,但他只用三四个小时就够了。某次为了抓捕犯人,整个刑侦队一连三天没合过一次眼,好不容易逮住那孙子后,其他刑警们各个累得跟死狗一样,齐齐倒地躺尸,卜警官却不知从哪儿弄了个锣鼓,蹦蹦跳跳地围着满地“尸体”敲打吆喝,然后一边顶着两边不对称的脸蛋,一边笑嘻嘻地“赶尸”去吃庆功宴。吃完后,他不仅主动掏腰包,还不忘挨家挨户地“还尸”,之后还独自回到分局,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系列后续工作,神采奕奕的样子比回家充了一晚电的同事们还要精神百倍。因此,很多刑警都颇为不解,甚至还有点羡慕嫉妒恨,他们为此专门秘密买通了一位法医,准备等卜副队哪天一不小心嗝屁后,剖开他的五脏六腑,看看这家伙的身体究竟是个什么构造。 然而睡眠少,即意味着一天的时间比较长。有时候精力过剩,又不好拿旁人开涮,卜瑞珉也只能自行消化了。为了将空闲时间缩至最短,他每每留到很晚才下班,然后乘着末班车回家。今晚,公交司机仍旧准点到站。他刷了公交卡,正想到后座坐下,却见几辆拉了警笛的警车从分局里疾速驶出,呼啸着奔向远方,同时,他的手机也响了起来—— 凌云到达的时候,现场已被警戒线围了个水泄不通,围观群众翘首以望、望眼欲穿,瞎凑热闹的议论声纷纷不休。一名刑警过来向队长报告道:“死者身份已经确认了。名叫张语萌,26岁,本地人。法医从她的口袋里找到了电影票票根,推测是在看完电影的路上遇害。” 张语萌的尸体正倒在血泊上,皱着眉头、死不瞑目,捂着伤口的右手一片乌红,左手则直直地伸着,仿佛想抓住什么东西。法医让人把尸体装进尸袋,对凌云道:“半个多小时前死的,腹部中一刀,从出血量看,应该捅到了脾脏。具体的得等待进一步尸检。” 凌云表情凝重,见停在一旁的救护车被几名警察和医护人员围了起来,问:“那边是什么情况?” 刑警不敢妄加判断,如实答道:“报警人说,他路过的时候,那名女生就倒在死者不远处,手里还握着一把疑似凶器的尖刀。” 凌云上前拨开人墙,看到了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恐怖梦魇的女生。女生魂不附体,脸上挂着干掉的泪痕,裹着一层厚厚的毯子,宛若一只落汤鸡般瑟瑟发抖,对周围人的声音一概充耳不闻。凌云试着和她交流了几句,但随即放弃了,问身旁的女警道:“知道身份了吗?” 女警点点头:“我们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名字叫程媛圆。” “先送去医院,通知家属。其他的,等她神智清楚点后再说吧。另外,叫几个兄弟去电影院和附近问问,心桥街那么多监控,我不信没一个拍到。”凌云望了望四周,“卜傻二没来?” “副队早来了。”先前那位刑警四处寻了寻,“嗯,怎么不见了?” 就在凌队长姗姗来迟之际,卜副队已然以非人类的速度调到了张语萌遇害时监控画面。当晚十一点三十五分,并肩行走于人行道上的张语萌和程媛圆察觉到有人在后头尾随,不由得加快脚步,快速奔跑起来。然而犯人的速度远远快于她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关键时刻,程媛圆把张语萌向歹徒推了过去,随后头也不回地往前冲。张语萌被猝不及防地一推,恰好倒入犯人怀中,继而遭到致命一刺,倒在地上蜷缩起来。另一边,或许由于跑得太急了,程媛圆左脚踩空,整个人扑在了地上,随之失去了逃跑的力气。犯人游刃有余地走过去,将凶器放进她手里,再径自扬长而去。卜瑞珉摸出嗷呜乱叫的手机,从容自如地接听。 “臭小子,死哪儿去了?” 卜瑞珉不答反问:“哥,受害者和目击证人的家属都通知了吗?” “……目击证人?”凌云敏锐地注意到了卜瑞珉话中的细节,“你找着什么了?” “千万别让双方见面。”卜瑞珉眼含笑意,答非所问,“不然,别怪兄弟没事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