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一见面林姝并不输给她,长得俊就算了,偏生还没有其他农村妇女身上常见的那种局促不安、胆怯懦弱和小家子气,人家落落大方和陆大伯都谈笑风生。
这个乡下来的女人不知道什么叫害臊,不知道什么叫局促吗?
她不想被比下去,却处处觉得自己好像被比下去了。
为了给陆大伯等人接风,陆绍棠在军区饭店定了一桌。
他完全把陆大伯当领导对待,一点都不随便,接待重要宾客第一餐肯定是很正式的,之后就可以吃食堂或者怎么的都好。
陆大伯听陆绍棠说在饭店订餐,立刻摆手道:“绍棠,一定要保持艰苦朴素的作风,千万不能铺张浪费,咱们这种家庭去什么饭店?军区食堂就很好。食堂也有肉有菜,相当好的。”
严萍道:“老陆,这
是孩子的一片孝心,你多少年没来祁州军区,总得意思一下。”
陆绍棠:“正是如此,还有几位老朋友听闻大伯回家,特意过来打个招呼。”
严萍看了陆绍棠一眼,心道这小子表面冷冷淡淡,看着老实不爱说话,实际一肚子心眼。这就趁着他大伯回家,赶紧借大伯的名头联络人脉为自己铺路了。
在她的眼里,陆绍棠取得的任何成绩、每一次升职,那都是自己老头子的功劳,在她眼里陆绍棠的奋斗和努力可以无视。
毕竟她觉得如果没有老头子,即便陆绍棠再优秀也不会出头的,更没机会年纪轻轻就当局长,那天她听老头子嘀咕陆绍棠的职权已经相当于师参谋级别,而且职务特殊可以横跨机关和部队单位。
想到自己大儿子和陆绍棠一般大,一样都在部队发展,却只升到连长就转业了。
小儿子去年刚进了部队,今年进了通讯连,虽然发展不错,但是老头子言语间诸多不满意,说比陆绍棠差太多。
说实话严萍是不服气且不高兴的。
陆绍棠没有他大伯,能混出来?
那一次次军功,肯定都有老头子的功劳,可自己儿子去部队两年了,老头子也不给儿子弄个军功,哪怕三等功也好啊。
一次都没有,搁谁能不生气?
当然,这些她没明说出来,毕竟即便捞军功那也得私下里操作,不可能拿到明面上来说的。
那不是找麻烦么?她又不傻。
严萍以为陆绍棠是利用陆大伯捞人脉,可陆绍棠却是为陆大伯考虑,请的是陆大伯同龄的退休老首长,最年轻的六十了。
这是一场老革命叙旧的饭局,宾主尽欢。
林姝坐在陆绍棠旁边,不多话,但是需要接话或者帮忙黏合的时候立刻就不露痕迹的补上,不会让饭局冷场。
倒不是她擅长这个,只是作为穿越者她没有包袱,不带欲望不带利益衡量,单纯就是欣赏以及敬仰这些原本只是存在于史书中的、錾刻在墓碑上的名字。
她平等地尊重着每一位值得她尊重的人,说话做事也就自然而亲近,没有一点刻意和讨好。
这让严萍对她有些刮目相看,让严心越发嫉妒。
在场的都是曾经的首长,不管入了哪个的青眼以后都有好处的。
就比如在坐的一位已经颐养天年的老首长,他现在就经常出入祁州解放军总院,只要他说句话高婷婷的工作不管升职还是调动都很容易。
偏生不知道哪根筋儿不对,她几次插话、附和,都没黏上去,反而不知道怎么搞的她一说话就冷场,搞得全场的人被打断一瞬,随即都拿眼看她,看得她瞬间心跳加速、脊背冒汗,磕磕绊绊话都不敢说了。
为什么林姝说话的时候就不会这样?
每次林姝说话,不只是旁边的老首长会停下来看她,就连对面的,略远点的也都笑微微地看着她,还有人鼓掌说她说得好,问她小同志在哪里读书?在哪里工作?
听说林姝没读书没工作,他们还挺遗憾,纷纷谴责陆绍棠怎么不给媳妇安排工作?
这会儿几个老家伙儿已经喝得有点醉醺醺,说到他们当年饿着肚子、光着屁股追着敌人打,要抢敌人的衣服穿,因为他们的衣服在过草地的时候都烂了。
严心就瞅着林姝,不知道她哪句话触动了老首长的泪腺,让人竟然哭起来。
最后好几个人抢着让她给写回忆录,要把他们的经历在有生之年记录下来,也许能成为历史的见证呢?
“都得写真实的,不能遮掩,不能撒谎,更不能美化自己,那样就没意思了。”陆大伯哈哈笑道。
“对,咱这个年纪,糊弄人没意思,糊弄不了自己。”
于是一顿饭林姝收获了帮六位老首长写回忆录的任务。
林姝:“……”
我真的没想这样,我只是……不想你们夹击我老公。
饭局是在几位老首长醉醺醺地比谁的伤疤大、谁的伤疤深、谁体内的弹片还没取出来的推搡中结束的。
他们穿上衣服,互相拥抱道别,“珍惜吧,你们这些老家伙,见一次少一次咯。”
林姝默默道:年轻人也是见一次少一次,也不可能见一次多一次啊。
晚上林姝和陆绍棠也没回去,就直接住在军区招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