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的君小姐,可他做不到。 夜深人静时他辗转反侧,脑海里浮现的除了君小姐还是君小姐,他想要陪她,陪陪她,就算她只剩几年寿命,他也希望陪她到最后一刻。 “阿忘,我想求娶你。”束元洲不知道从何处而来的冲动,或许这早已在心底深处压抑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此刻再也抑制不住,借由唇舌借由言语火山喷发般说出如此僭越的话来。 “娶我?”阿忘怔愣住了。 “对,求娶,君小姐,不,阿忘,您能否做元洲的妻子?” 阿忘愣在那里,仿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她以为他要的只是一晌贪欢,她愿意给的也只是这样而已。 但是娶她? 她做过好几回妾,还从来没做过正妻呢。 “你仿佛在讲笑话。”阿忘收回手,冷冷地看着束元洲,“你是在愚弄我,还是在愚弄你自己。” “阿忘,”束元洲冷静了片刻,道,“元洲真心如此。” “我是一个快死的女人,”阿忘扯着嘴角笑,“嫁过去没两年你就会变成鳏夫,我也生不了孩子,不能给你家传宗接代,你还会惹上麻烦,皇城里的人不会放过你的。” “我不在乎,”束元洲看着她,“我只想陪着你。” 阿忘笑了:“真是个傻子。” “你答应了?” 阿忘俏皮道:“反正我快死了,什么不能答应?我说过了,只要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阿忘说不清此刻自己的心情,但总体来说还算愉悦,她是一个快死的人,不想去纠结不想去冷静,率性而为莽撞直行不必考虑后果,真有后果也轮不到她来受,到时入了黄泉的亡魂与这世间还能有什么瓜葛? 束元洲还未来得及狂喜,就在阿忘的目光里冷静了下来。她不爱他,或许连喜欢也说不上。她愿意嫁他,或许也只是短暂余生的一个消遣。 可是束元洲感受到了阿忘的愉悦,就算很浅,就算离欢喜还差好远好远。 “好,阿忘,”束元洲柔和地凝视着她,“嫁给我,就在来年春天。” 阿忘轻点了下头,见束元洲还等待着,只好轻轻道了声:“好。” 外面又下雪了,与束元洲初见那日也下了雪。 阿忘突然起了兴致,要束元洲背她到庭院外走走,去到小巷,去到街市,去到人声鼎沸的地方。 束元洲这下只想什么都顺着她,拿来大氅给她披好,就蹲下等待阿忘上来。 阿忘趴在束元洲背上,两手交握着挂在他胸前,束元洲站起来稳稳背着阿忘往前走,打开房门时和昭正好不在,被人叫去处理事情。 束元洲畅通无阻地背着阿忘一直往前,即使周围护卫与仆人的目光像要把他扎穿。 走到君宅大门时,束元洲被护卫拦下。 护卫低头问道:“小姐,您怎能一个人出门?和昭姐呢?” 阿忘道:“我是主子你是主子?让开。” 护卫不敢让,跪下道:“小姐,属下让人叫和昭姐与管家来,备好马车再出去可好?” 阿忘拍拍束元洲肩膀,侧头在他耳畔低声道:“别管他,姬伏吟的人,咱们走。” 束元洲做下要娶阿忘的决定,就免不了对上皇城里的帝王。阿忘不在意,束元洲自不会在意。 他越过护卫往前走,护卫不敢强拦,只能叫来仆人赶快去叫和昭,自己则领着几个护卫跟在后面。 雪有些大了,阿忘将兜帽戴好,问束元洲他冷不冷。 束元洲说不冷。 问他累不累。 他说不累,很高兴。 “有什么可高兴的,”阿忘道,“也不过一年半载的欢愉,而后就是数不清的麻烦。” “束元洲,我给你个机会,”阿忘轻声说,“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束元洲背着她慢慢往前走,叫她不用担心:“我是闲云野鹤,哪里都能生活,况且楚国这般大,山野僻静处何其多。到时候像父亲一样云游去。” “嗯,”阿忘想了想,觉得还成,“那到时候拿上我的骨灰盒,走到很漂亮的地方时,你就洒一把。” “一把洒在湖里,”阿忘胡思乱想着,“一把洒到冷山,一把在雾气朦胧中远去,又一把……” 她突然说不下去,有些哽咽。 “束元洲,你回不了头了。”因为她不会让他回头。 束元洲背着她稳稳地往前走,街上人好少好少,没有人声鼎沸的地方,只有严寒后的孤冷与凄清。 阿忘不想回君府,让他带她去束宅。她说想看看他住的地方,他从小长大的地方。 束元洲自是依她。 但阿忘不想再被背着,她要下来自己走走。束元洲说风雪大,但阿忘一定要自己走。 束元洲便扶着她在风雪中步行。她走得很慢,束元洲也将步子放得很慢很慢。 阿忘难得的开心了些,原来离开那院落并没有那么困难啊。 风雪更加大了,吹得阿忘咳嗽两声。束元洲靠过来,挡住了风,将阿忘的大氅系得更紧:“有些远,我背阿忘吧。” 阿忘抬起眼眸看他,清浅地笑了下:“抱我吧,我想看着你。” 但束元洲来不及抱阿忘了,和昭与管家驾着马车来到。和昭一下马车就推开了束元洲,将阿忘护在身后:“谁准许你带小姐出门?你怎能带走小姐?” “和昭,”阿忘将手放在和昭护着她的手上,“是我要求的。” 阿忘看着束元洲,温柔笑笑:“看来今日我是去不了了,束大夫,你的药冷了,别忘了换一碗端过来。” 和昭扶着阿忘上了马车。 风雪里马车的辙痕一路回转,束元洲望着那马车远去,拐了角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