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场热烈奔放的胡旋舞, 角落里的乐师都累得够呛,懒洋洋拨拉着琴弦,BGM说大不大, 说小不小, 恰恰好被苏意蕴的声音盖过了。
有花一棠和苏意蕴两个人在,已是备受瞩目,如此一折腾, 林随安也被迫成了众人视线的焦点。
林随安有些不爽了,“你说什么?”
苏意蕴微微蹙着眉头, 装模作样摆出愧疚的表情,酒盏端得更高,声音愈发响亮, “林娘子与我族外宗弟子苏城先退婚, 是苏城先有错在先,归根结底,都是我苏氏没有约束好子弟, 让林娘子受了委屈,此为赔罪一。”
说着, 苏意蕴仰首将酒盏里的酒一饮而尽。
围观众人恍然大悟, 交头接耳说起了八卦。
“我就说林随安这个名字听着耳熟, 原来她就是之前被苏氏退了婚的小女娘。”
“听说这个林娘子退婚后不久,就搭上了扬都花氏,此后一步登天, 很是风光呢。”
“我就说为何苏氏没给她安排座位, 原来如此。”
“被苏氏退了婚的女人,花家四郎也好意思带出来?”
“还偏偏是苏氏的夜宴,分明是打苏氏的脸啊。”
以林随安的耳力, 每字每句都听得清清楚楚,不禁挑高了眉毛:想不到过了这么久,苏意蕴居然还拿退婚这芝麻大点的屁事内涵她,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靳若拍案而起,又被旁边的花一棠压了回去。
花一棠吧嗒吧嗒摇着扇子,静静看着苏意蕴,不动如钟,凌芝颜和方刻对视一眼,也没动。
下座的几人中,唯有刘青曦略显不安:虽然唐国民风开放,女子被退婚并非什么难堪的丑事,但此时益都权贵济济一堂,苏意蕴就这般将林娘子和苏氏旧事大张旗鼓说出来,也着实不妥。
可瞧林随安坐得四平八稳,丝毫没有任何不妥,甚至还笑了一下,“苏十郎所言甚是,那苏城先的确不是个东西。”
刘青曦瞪大了眼睛:林娘子说话也很……猛啊!
苏意蕴似乎早就料到林随安会如此回答,表情不变,给自己斟满了第二盏酒,高高擎起,“在东都城红俏坊樊八家中,苏某月下初见林娘子,又惹林娘子生气,实在是苏某的不该,此为赔罪二。”
又一口饮下。
众人眼睛顿时亮了。
“东都城红俏坊樊八家,那不是鼎鼎有名的妓馆吗?”
“一个小女娘跑去妓馆做什么?”
“这不是重点,你听苏十郎的口气,嘿,又是月下初见,又是惹人家小娘子生气,这其中许多未言之事……嘿嘿,你品,你细品!”
林随安这次还真有些惊讶了,苏意蕴这句话说得很有技术含量,略去前因后果不谈,只说几个语意不详的关键字,连起来恰好能令人浮想联翩——突然,林随安一个激灵,豁然回头,她适才感觉到了一道怪异的视线,可扫视一圈,毫无发现,皱了皱眉,又收回了目光。
这一转头的功夫,苏意蕴又给自己斟了第盏酒,“两日前,苏某与林娘子在益都再次重逢,无奈形势所迫,不得已与林娘子为敌,害得林娘子险些受伤,苏某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此赔罪。”
苏意蕴喝下了第盏酒,众人的八卦热情也达到了最高。
“听到了没,从东都到益都,相隔千里还能再遇,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
“月下初见伊人容,不想再见却反目,你瞧苏十郎的表情,多么无奈痛苦啊,哎呦,我听着都心酸了。”
“这是怎样的爱恨纠葛,生死虐恋啊。”
苏意蕴端起第四盏酒,眼眶绯红,眼底含泪,“林娘子,苏某今日向你赔罪,赤诚真心,惟天可表,你可愿饮下此盏,从此之后,你我二人之间恩怨一笔勾销。”顿了顿,又幽幽来了一句,“可好?”
好你大爷!
林随安头发根都竖起来了,这苏意蕴到底想干嘛,打不过就想恶心死她吗?
池太守和夏长史一看这架势,又开始和稀泥。
池太守摇摇晃晃起身,端着酒盏摆了摆手,“哎呀,算了算了,小郎君和小女娘能有多大点事儿,不如一醉泯恩仇!”
苏飞章叹气道:“罢了罢了,都是我们苏氏的错,锦里长街那块地皮,就当我苏氏送给林娘子赔罪了,还望林娘子大人有大量,莫要与我这不成器的侄儿置气了。”
林随安:喔嚯,听这意思,她拼死拼活打下的锦里夜市现在变成苏氏的施舍了?
夏长史:“池太守所言甚是,扬都花氏和随州苏氏同属五姓七宗,同气连枝,正好趁此机会把话说开了,莫要生了嫌隙啊。”
苏意蕴逼近一步,躬身弯腰,高高举起的酒盏几乎怼在了林随安的眼前,“若林娘子今日不原谅苏某,苏某便长揖不起!”
众人纷纷应和:
“苏十郎都这般低声下气了,林娘子也大度些,饮了这杯酒吧。”
“随州苏氏可是世家大族,面子堪比千金重,苏十郎能做到如此地步,足见他赤子之心啊!”
“苏十郎果然出身苏氏,颇有君子之风。”
“林娘子若还不应这杯酒,可就有些不识抬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