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汤药后不久, 周二郎摸着孩子的后背开始有微微的潮意, 怕儿子不舒服,取了软布给擦干。 周锦钰发着热,不舒服,眼皮一耷拉, 嘟囔道:“爹, 我有点儿困了,想睡觉。” 说完, 小身子一翻滚,面儿朝床铺里侧睡去了。 周二郎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小孩儿的脖颈来, 发着热, 还是透点儿气好,不能给捂得太严实。 朱云娘这会儿走进来,轻声道:“二郎,先换了衣服去吃点儿东西吧, 钰哥儿这儿由我看着就行。” 周二郎点点头, 站起身出了屋, 秋霜已经提前把他要换的常服准备好, 挂在落地架上。 单手扣开腰间象征着权力地位的宽大腰封,腰带滑落, 宽摆曳撒随之铺散开来, 华丽绣纹中的金银丝线在阳光下流光闪烁,荧荧其上。 周二郎的视线在胸前的四爪金龙上停留了一会儿, 瞳仁幽深。 …… 吃过晚饭不久, 周锦钰就已经退了热, 精神肉眼可见地变得大好, 大眼睛变得明亮了,话多,人也活泼,在被窝里也不老实,一会儿趴着,一会儿又要爬起来。 周二郎伸手把他按下去,“睡觉,生病就该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才好得快。” “云娘,把灯给他熄了,省得他闹腾。” 周锦钰才刚刚睡过一觉,一点儿困意也没有,不满地咬了下嘴唇,黑暗中睁着眼睛又发了一会儿呆,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周二郎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儿子,想着朝堂上的事。 冯明恩现在暂时是不能动了,但未必不是一件大好事。 都不用自己动手,他只需想办法给徐庚一点儿暗示,一旦冯明恩被徐庚边缘化,就会同时成为永和帝的弃子—— 那么,到时候自己就会成为永和帝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夜阑更深,妻儿依靠在他身侧酣睡,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在周二郎心底野蛮滋长。 对于拥有极端掌控欲的人来说,永远不会甘心久居人下,哪怕这人是万人之上。 小孩儿翻了个身,毛茸茸的脑袋拱进周二郎的臂弯里,二郎抬起另一只手,一下下轻抚着儿子柔软的小头发。 说什么天生贵胄,血统高贵,那他的钰哥儿还是皇室血脉呢,云娘亦是前朝的公主或者是郡主,可又有什么用? 没有权力的支撑,什么皇帝,公主皇子的,就仅仅只是个称呼而已。 …… 永和十一年,大乾朝的官场经历了一场不小的地震,全国各地查处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共计万余人,上至朝廷三品大员,下至连品级都没有的芝麻小吏,涉及范围之广前所未有。 与以往的整治吏治不同,这次朝廷加大了对基层贪污的治理力度,阎王好斗,小鬼儿难缠,这些距离老百姓最近的人得到惩治,使得周二郎在民间的声望继续拔高。 虽然得罪了朝堂上的一些人,周二郎并不畏惧,只要不是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利益当前,这些人随时都可以对手变朋友。 皇帝诛了你的全族,你是漏网之鱼,你会怎么办? 绝大多数人会说那是奸臣所害,陛下只是受了蒙蔽。 所以,当你的力量可以绝对压制对方的时候,他不会傻得来跟你讲道理,因为你就是规矩,你就是道理。 此次共计缴获贪墨银两一千两百多万两,数额之大,就连永和帝自己都震惊了。 他成日里为一贫如洗的国库发愁,朝廷穷得快揭不开锅,这帮子下面人却个个儿富得流油,随便一刮就够修两次黄河了,简直岂有此理! 震怒之下,永和帝命刑部联合大理寺、都察院重修大乾吏制,加大对官员贪污的惩治力度! 不放心这帮子人干事儿,永和帝又给周二郎安了个刑部侍郎的头衔。 好嘛,六部之中周凤青已经兼任了两个侍郎职位,虽说六部已经基本被内阁架空得差不多,可那也是实权部门啊。 这次不光徐庚带头反对,就连向来不理事儿的高弘也急眼了,太子都还没上位呢,永和帝就给再弄出一个权臣来,这叫太子登基后如何能施展拳脚? 满朝文武反对声一片,其实话一说出口,永和帝就后悔了,知道自己刚才是太冲动。 此时群臣反对,他倒想顺水推舟来着,可若依了他们的意思,有损他皇帝的权威;若是不依,等于是给了周凤青太大的权力,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当真是骑虎难下,正左右为难之际,周凤青向外一步,站了出来。 “启奏陛下,臣如今身兼多职,虽力所能及,然,周凤青内心惶恐,唯恐有负陛下皇恩——” 凤眸的余光扫了周围众臣一眼,周二郎朗声道:“是以,微臣建议这刑部侍郎之职,先由臣临时兼任,等陛下和众位臣工有了合适的人选,微臣让贤。” 永和帝顺水推舟,准奏! 众臣有苦说不出,皇帝都已经退让一步,他们还能继续咄咄逼人不成? 只是到时候这顶替周凤青职位的人却是难选了。 刑部侍郎的职位虽然诱人,但是试问有谁敢站出来顶替周凤青呢。 人家可是兼任着锦衣卫指挥呢,就问你干不干净,怕不怕查? 神仙打架,明哲保身,有谁愿意直接卷入呢,弄不好官帽还没捞到,先送掉了小命。 永和帝若是知道周二郎私下的影响力已经大到如此程度,怕是宁可面子不要,也会限制他的权力。 倒不是他傻,坐皇位的没有傻人。 只不过与以往相比,他瞎了一只眼,得到的信息有偏差了,自然不可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周二郎建议永和帝建西厂限制东厂的权力,明面上是扩大了永和帝的权力和眼线,实际上恰恰相反! 因为魏伦是周二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