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北共计五十三个县, 重灾区二十五个,受灾人数更是多达三百多万,朝廷拨下来的救灾粮本就杯水车薪, 又遭层层克扣盘剥, 到达禹北之时剩下一半儿就不错了, 禹北的地方官再剥几层,真正到达灾民手上的粮食不足二三。 手里紧攥着真实的账本册子,周二郎久久不发一言。 到这会儿他才明白禹北的粮食缺口有多大,不是查处几个贪官污吏就可以解决的。 若单论罪名,这禹北知府所犯之错还真罪不致死, 但现在他必须得死,不死不足以平息民愤。 …… 安京城护城河的河面儿上飘着件孩童的小衣裳, 还有顶带水貂毛的六棱小帽子, 朱云娘见到那衣裳和帽子,瞬间就晕了过去。 周锦钰再次醒来的时候,正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上,一名腰挎长刀的彪悍汉子坐他对面闭目养神,还有一名四五十岁嬷嬷模样的妇人守在他身旁。 见他醒来,那汉子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没吭声继续闭目养神,倒是那名妇人同他说道, “小公子醒了, 要不要喝口水?” 周锦钰一脸害怕惊慌地往后缩了缩,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膝盖, 蜷缩成一团儿, 颤声道:“你, 你们是什么人, 为什么要抓我来这里?” 那妇人不接他话茬,道:“小公子不喝水先吃点儿东西吧。” 周锦钰大眼睛里蓄着眼泪,用力摇头,“我不吃东西,你们快放了我,我要回家,呜呜……” “哭什么哭,再哭把你嘴巴缝上!”对面的汉子被他哭得心烦,不耐烦出声恐吓。 周锦钰被他吓得身体一哆嗦,用力绷住了眼泪,不敢哭了,苍白着小脸儿不由自主往身边的妇人身上靠。 妇人有点儿心软,拍了拍他的小肩膀出声安慰,“小公子别害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咱们不会为难你的,而且呀很快你就能见到你爹了。” 周锦钰不由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你们是要带我去找我爹吗?” 妇人点头。 周锦钰不解,“可为什么——” “小公子不要问那么多,大人的事情你不懂,你乖乖听话就好了。” “真的是去找我爹么,嬷嬷没骗我?”周锦钰追问。 “放心吧,嬷嬷没骗你。” 一连几日赶路,驾车之人专挑偏僻的荒野小径走,从不住店留宿,吃住全都在车上,每日会由那面相狠厉的汉子骑着马出去弄饭菜回来。 仔细观察下来,周锦钰发现绑架自己这些人似乎对他的身体状况很是了解,不但每天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车里更是一直点着炭火,唯恐他冷到冻到。 再联想到那妇人的一番话,周锦钰基本可以断定自己被绑架跟爹在禹北的事情有关,这是绑了自己用来威胁爹,好让爹投鼠忌器。 外面天寒地冻,四周又是荒郊野岭,逃是不可能逃得了,即便侥幸逃出去了,也是个冻死,周锦钰决定先配合着他们,见机行事。 这日,马车到了一处驿站,驿站的守卫得了上头命令,严查安京城方向过来的行人车辆,尤其是带着孩子的。 马车的帘子被掀开,车内只有一名衣着富贵的小小姐和一名老妇人,倒是一口可以装得下小孩子的大木箱子引起守卫的注意,吩咐妇人打开。 妇人为难道:“官爷,我们小姐回乡省亲,里头都是一些女儿家的衣服物件儿。” “少废话,叫你打就赶紧打开!”守卫骂骂咧咧。 那妇人只得掏出一把钥匙扔给那守卫,守卫看不到的地方,妇人的另一只手握着一把匕首紧顶住小姐的后心。 那守卫打开箱子,胡乱扒拉几下,只是一些小女孩儿穿的衣物,还有几个银锭子从包裹里散落出来几颗,那守卫毫不客气地把几锭碎银塞自己衣襟里,大手一挥,“走吧,走吧,放行!” 周锦钰被乔装成小小姐,为了逼真,对方给他戴了女孩儿的假发,甚至两只耳朵被扎了耳洞,戴上了两只珍珠耳环。 困兽犹斗,狗急跳墙,周二郎知道禹北知府不可能束手待毙,也必然会放手一博,为此做足了应对的策略,只是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把主意打到了千里之外自己的儿子身上! 周二郎是真怒了,暴虐的火苗在漆黑的瞳孔里骤然炸开,他嘴角抽搐着,扶着圈椅缓缓站了起来,又一步步踱步到吴知府跟前,倏然俯身逼近,冷笑出声——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吴知府的脸上,五只鲜红的手指印瞬间红肿隆起。 “你给本官听好了,倘若伤到我儿半分,本官要你后悔来到这世上。”周二郎一字一句,声音阴冷如冰。 “还有,本官只有一个儿子,你可是有三子两女,全家一百三十二口。” “一百三十二口不够,治你个诛九族的罪如何?罪名本官都替你想好了,私藏兵械,意图谋反。” “陛下岂能由你为所欲为!”吴知府捂着半边脸争辩。 “呵……” 周二郎嗤笑一声。 “本官六元及第,入翰林不到一个月官升一级,行走南书房上达天听,如今又被陛下点为钦差,不出意外此间事了,回到京城必然会加官进爵。” “你倒说说陛下是相信你这个罪臣,还是信本官,至于证据——” “怎么?吴大人为官多年,没办过屈打成招的案子吗,冤死的李县令可是在地下看着你呢。” 微顿,“当然,吴大人若是骨头硬不肯招也没关系,你手下总有人抗不住,不是吗。” 吴知府肥胖的身子顺着椅子滑下来,瘫倒在地,崩溃大叫,“都是你逼我的,都是你逼我的……” 周二郎揉了揉眉尾,不耐烦,“行了,别跟这儿干嚎了,吵得本官心烦,原本本官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