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穆老夫人盯着眼前颓废消瘦的庶子,几乎掩不住心中的翻腾。 穆维申面上的悔恨让他看上去像一团被揉皱的纸,而他说出的字字句句则化成催命的魔音,将穆老夫人最疼爱最看重的小儿子送上了黄泉路。 的确,她不该将幺子的死加诸在穆维申的身上,可当年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面临的,不仅仅死去的儿子,还有身在风浪中的穆家。 穆维申几乎不敢抬头,眼泪不断冲刷着他的面容,却难以排解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他说:“儿子赶到时,四弟的身体还是热的……只是,他已经尸首分离,无力回天了……” 破败的马车,滚烫的热血,最亲的兄弟…… 那副场景,让他日日夜夜不得安寝,即便是醉酒昏睡,那情形也时刻盘绕在他的梦中不肯散去。 穆老夫人的怒气是隐忍的,悲伤的。 因为她不知爱子的死到底应该怪谁,应该将仇恨放到何处,而穆维申,是那一场事故被牵连的牺牲品。 她咬牙沉声说道:“当初你杀人灭口掩盖真相,当真以为我不知?” 穆维申猛地抬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嫡母,“您……知道?” 穆老夫人没有说话,穆维申看向自己的父亲。 穆老将军的目光倒映着穆维申的面容,冷冷道:“老二,你至今不知我对你失望在何处。” 虽说当年是他下令,让事情到此为止,保下了二房,但他对二房的态度,也不过是没有对其施加恨意罢了。 穆维申讷讷说不出话来。 穆老将军冷哼道:“穆家是什么人家?你又将你父亲我当成了什么糊涂人?出事那日你几时出城,出城前又做了什么,你以为我真的查不到?” 穆维申有些愣怔,“那大哥他……” “哼,老大做了什么,你且不用管,我与你母亲自然也心中有数。” 穆维申心下骇然,不敢再提大哥穆元昌,应了声“是”。 穆老将军又说:“原本四郎的死不是你的错,兴许你也因此而躲过了一劫,你们都是我的儿子,你能活下来,为父该感到庆幸。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做了后来的事。你的欺瞒置我于何地?置你四弟于何地?你如此自私!” 穆维申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多年得不到父亲的谅解,竟是如此原由。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父亲,儿子罪孽深重,满手鲜血,不敢请求您的原谅,惟愿得一线生机,能够找出杀害四弟的凶手,以慰四弟在天之灵,以解父亲母亲心头愁怨……” 穆维申已经在冷硬的地面上跪了两个多时辰,膝盖几乎已经失去知觉,即便如此,他仍旧不敢松懈,匍匐在那里,深切的忏悔着。 穆老夫人鼻翼翕动,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她紧紧闭了闭双眼,复又睁开,目光却没落在穆维申身上。 她望着搁架上的一只小盒子,里面是穆四郎外出游历时寄回来的信。 那些发黄的纸张和俊逸的字迹,都昭示着小儿子曾经的鲜活和光明的前途。 她又将目光转向手边的一本经书,里面夹着的,是幺子写来的最后一封信…… ***** 秦府,李清懿缓步穿过中庭,沿着抄手游廊一路往神隐阁走。 昨晚二人刚刚见过,但今日长泽突然让人来找她,说是请她到秦府一趟。 李清懿怕秦增有什么急事,便将沈念真交给了李妙苒,自己则找了借口出门,匆匆来了秦府。 长荣等人已经习惯,只是打了招呼便退下,任由李清懿自己一路过去。 过了几重月亮门,庭院中的梅树白雪红蕾,冷香浮动,掩映着神隐楼的阁窗,影影绰绰,是一种若隐若现的迷离情境。 李清懿伫立在梅树下,四周一片安静。 院子里的雪没有清扫,不知是秦增特意吩咐的还是怎么。 她的斗篷在雪地上拖出一道长长的痕迹,抹去了她的脚印。 难道是因为上次自己曾对秦增说,这天地间,唯有雪色能配得上寒梅,所以,他连院子里的青石路也不扫了? 她想着,就笑了笑,自己这是在突发什么奇想呢? 转脸走到神隐楼门前,正要轻轻敲门,却听里面隐约传来什么声音,是秦增在梦呓。 “爹!娘!你们别走……”. 那语调惊惧急促而恐慌,像是生病的小孩子想要紧紧抓住父母的手,留住身边的温暖,才能安心入睡。 李清懿的手举在半空,没有敲门也没有落下,一时间有些愣怔。 她眼中的秦增,就如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