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进宫的那一日,安皇后安排的马车果然来了。 马车还是那辆马车,不过赶车的内侍和接宋娇娇的宫婢却换人了。 按理说,她进宫不过是因为夏侯都这位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的好意,名义上宋娇娇虽然救了四皇子夏侯永康,实际上,她可是救了大虞皇帝夏侯都的。 黑衣人忽然出现时,倘不是她毫不犹豫的出手,意外之下用弩箭将人射死,大虞皇位早就换人做了。 不过是抬一抬她的身价,让汴京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她是入了圣上龙目的小郡主,也顺便震慑对她别有用心之人,比如……长公主和她的驸马顾大人。 所以,让她进宫不过是一时的,不是永远的。 内侍如何,宫婢又如何,都同她没有关系。 早在她进宫参加腊八宴的时候,江川侯府的老侯爷便对她千叮咛万嘱咐,宫中的都是人精,哪怕是一只猫,一条狗,都不能掉以轻心,尤其不能多管闲事。 所以宋娇娇哪怕嘴甜,平等地尊重内侍和宫婢,却也从未问过他们的姓名。 不过是一面之缘或是几面之缘,询问姓名过于亲近,别人会以为她或者江川侯府对宫中某些事多了什么想法。 这样不好。 她明白的。 宋娇娇是真正吃苦长大的孩子,看得多,听得多,知道的……便也会多许多。 娘亲说过,说书人说的故事虽然多有夸大之处,可那些故事本就是源于生活,有时候,生活中真正发生的惨事比故事更加可怕。 因为故事要夸大,也要美化。 太惨淡的故事虽会催人泪下,可人还是会更喜欢经历苦难之后幸福的故事。 对于宋娇娇来说,娘亲爱她护她,一心为她,娘亲说得每个字都是对的。 所以外公和舅舅们略一点拨,她就知道该如何对待宫中之人了。 讨好却不谄媚,恭敬而不密切,也就是……礼貌地保持距离的意思。 她是这样做的,宫中的内侍和婢女也是一样。 他们会收银子,会透露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可他们的态度也始终是疏离的。 但是今天的宫婢不一样。 她热情得过分。 打从宋娇娇坐上马车,她便殷勤地端果子送甜汤,马车经过茶楼饭馆的时候,她还会细说其中的招牌菜色。 “姐姐好厉害,你知道的好多啊!”宋娇娇适时露出星星眼,小狗一样扒着车窗看外面,眼中流露着即将化作实质的渴望,“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尝一尝姐姐说过的那些美味。” “小郡主住在宫外,只要同家人说一声,便能出来玩耍。”宫婢轻声细语道,“奴婢只不过仗着在汴京长大,才能对这些如数家珍。可惜自从进了宫,便也只能打听打听各地的招牌菜,想吃却是不能了。” 宋娇娇一脸好奇,“为什么呀?姐姐平日在宫中服侍娘娘,不能随便出宫我是知道的,可姐姐也有休沐日啊!我前几日在娘娘那里用膳时,娘娘说过的,小厨房的厨娘前些日子便出过宫,学了那道荔枝树的美味,可见宫人不是完全没机会出宫的呀!” “莫非……姐姐是皇后娘娘得用之人,娘娘一刻也离不开姐姐?” “可不敢这样说。”宫婢嘴上谦虚,眸中却带着点点得意,“宫人同贵府的下人一样,不过是为主子排忧解难,哪里有什么离得离不得。” 宋娇娇笑:“姐姐说得对,是我说错话。” 话毕,宋娇娇低头专心吃果子,注意力不时被小贩的吆喝声吸引过去,哎哟,等这次的事情结束,她一定要拉着外公和舅舅们出来吃早膳。 那么多人在小摊位前排队,东西一定很好吃。 来汴京这些日子,她还没来早市吃过东西呢! 宫婢几次想要搭话,宋娇娇都恰好转开视线,根本不给宫婢机会。 无奈,她只好故作不小心将甜汤弄撒,给娇娇道歉之余,让她不再看外面。 宫婢拿着帕子擦拭宋娇娇的手,“都是奴婢的错,小郡主的手没有被烫伤吧?” “无事,甜汤是温的,怎么会烫伤?倒是姐姐的裙摆脏了,进宫后会不会被嬷嬷骂?” 她敲了敲马车,对赶车的内侍道:“公公,如果可以的话,马车能不能慢一些?我早上应该没耽误太久,不会误了进宫的时辰的。” 内侍牵住缰绳,让马车慢下来,“是杂家担心皇子和公主等得着急,才让马儿跑快了些,同小郡主并无干系。” 他也很自来熟地道:“小郡主不知道,皇子和公主们长大之前,几乎没什么出宫的机会,所以小主子们听说您今儿进宫,都高兴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