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像是说你从没把我们认真看待。”
“这不是正确的解读。”姬寻平平地声明道,“如果要从单纯的效率角度出发,这件事并不存在道德成分。对于你或你孩子的事,那并不影响我的决策。如果你想得到真实的回答,那就是你们不适应时代。不可能成功的路径是没有必要保留的。”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是的,朱尔。不过你可以把藏在衣服里的那把武器收起来。你们的制度与思想都毫无保留的必要,那不代表我会设计某种办法来杀死你。等我完成该做的事,我完全可以放任你离开。”
“这说法非常矛盾。”
“这并不矛盾。”姬寻用和气的语调说,“只是无关紧要。”
朱尔脸上的恼怒完全消失了,她空着的手也从外套口袋里伸了出来。这会儿她盯着姬寻的眼光开始带着某种惊奇和怀疑。
“你……”
“我不是信息智能体——但是如果你把这件事考虑得够仔细,朱尔,就算是在你们的时代,你也会发现机器和生命的界限是很模糊的。这并不是什么一个特别难以察觉的问题。实际上,尽管你们未能造成真正的无限结构,我注意到你们距离信息集合体心智已经很接近了。如果当时你们有足够的资源,或许一个新的心智会从计算中心诞生。在你打算加入的那个组织里,这种事不止一次发生过。这个时代对你而言有太多未知信息,一旦这里的宇宙审查现象消失,我不认为你或你的同事们会造成任何风险。你们所要做到的第一件事只不过是在这个时代存活下来。”
“你们的新时代是个混乱的时代。”朱尔重复道,“完全混沌的时代。”
“你从未想过宇宙会迎来这样一个新纪元吗?”
“我本以为它会和过去差不多——循环是这样的一回事,姬寻先生。但我想我应当祝贺你,祝贺你们拥有更多的选择。不管怎样,这其中有我们的馈赠。是我们留存的力量为新时代做了铺垫,我希望远征队会走得更远。”
朱尔往后退开了。她开始远离金铃,而向着“死域”的边缘靠近。姬寻凝视着她的举动,猜想她是否会跳入那片未能定义的死亡之梦中。如果他想,他可以通过分析脑电波来获取她的想法,但那并不值得。那需要调用太多设备与线程了。他的确正在集中资源运算更重要的事——找出“死域”的定义——或者想明白如何存活下来——要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控制一台启动后的三级许愿机几乎是毫无希望的,除非使用一台更高级别的机器。但是在他空闲出来的那条小线程里,妥巴的模拟数据正在狂吼着。不,它不给她任何机会。它要求得到报复而不是补偿。他只好提供协助,这是作为合作伙伴的职责。
“你们并没有留下馈赠。”他说。
“你可以保留这种观点。我不会做价值争论。”
“这并不仅仅是观点——早在你到来之前,我已经注意到了许多线索,朱尔。这也是我们曾经谈论过的事,我告诉过你远征队的起源并不重要,它不可能来自于你们,因为你们完全把顺序搞错了。”
什么?——朱尔无声地蠕动嘴唇。
数据妥巴发出一阵骇人的狂笑。
“更高级别的许愿机能够兼容次级的无限机器。”姬寻在那复仇之灵的催促下解释道,“当你们向这台许愿机要求逃出生天时,它并未带你们去往下一个时代。想象你们处于一个刚诞生状态的原始宇宙,所有需要酝酿和沉积的资源都未能完成,甚至空间密度与某些常数的变动也会置你们于死地。它判定你们不可能在新时代活下去,因此它决定带你们逃向历史的上游。从性能而言,它可以很轻易地重置历史,使你们变成一群时光穿越者,但那必须在更高级许愿机的允许下。不幸的是,在你们的时代以前的确存在过这样一台许愿机,一台至少达到四级的机器,并且它的使用者要求保持当前历史线的稳定。因此,当你们的许愿机降临在这个时代时,它被以宇宙审查的形式兼容了,一个永远处在崩溃状态而无法被外界观测的星层——我想这就是为什么你们永远处在远离外部的坠落当中。”
姬寻把翻倒的杯子扶了起来。清水自杯底涌起,他的测试愿望得到了满足。在正式的破解尝试开始以前,他运用一个装在皮肤下的磁力器把朱尔拉回平台中央。
“我们可以这样解释,”他轻快地说,“对于这个时代而言,你们也可能是一种潜在未来,一个可能会发生的最终结局。我无法绝对地否认你我之间的联系,因为如果事情发展得足够不顺,我们的后代或许会以为自己是这宇宙里唯一成功的高等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