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的景色在雾霭中隐去。当罗彬瀚的视觉恢复后,发现自己仍然待在荆璜的房间里,位置与先前一般无二。
荆璜站在他对面,用右手的食指点在他眉心中。那指尖灼烫如火,让罗彬瀚下意识地往后避开。
“刚才那是……”
“那个吃掉桑莲遗骨的人所做的一个梦。”
荆璜收回手指。周围淡紫的烟雾开始向着他凝聚,最终变为一颗停留在荆璜指尖的黯淡珍珠。
“那倒霉蛋的被消灭后,魂魄的部分进入月境,被某个原种纳入了自己的梦。大概是他的心智被侵蚀得太厉害,生前的事情大部分都记不起来了,唯一留在他心里的只剩这个梦,所以他就把自己当成了桑莲……该怎么说呢?生前死后都蠢得搞笑,直到最后也一事无成,很快就被原种选定的新剑给消灭了。”
“新剑?”
“啊,你就当成是代理人之类的角色吧。对于你们来说,他就等于是死神的代理人。他在上任后把死神收走的灵魂全部梳理了一遍,将剩下的残梦交给我,让我带去那些人的故乡。不过也是种自欺欺人的安慰罢了,残梦就只是单纯的残梦,做梦的人早就已经不存在了。”
荆璜把手中的珍珠放回罐子内,隔了几秒后又重新取出来。他捏着珍珠轻轻一转,黯紫的珠身上流动起若有若无的焰色。
然后他把珍珠递给罗彬瀚:“既然你们要去莲树星,顺便就把这珠子带去埋了,算我搞定一个麻烦。我在珠子上加了禁制,这样里面残留的东西就不会被你无意中沾上。到时候记得埋深点,别给哪个不识趣的傻逼当宝贝刨出来了。”
罗彬瀚有点迷惘地接过珠子。他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最后他掂了掂珍珠,有点痛苦地问:“你干嘛非把桑莲的事告诉我?”
“不是你自己提起的吗?”
“我他妈就是随口一提啊,”罗彬瀚说,“你非得跟我讲个全套?本来老子今天高高兴兴的,这听完不得闹心吗?”
荆璜阴森地对他笑了一下:“闹心?闹心就对了,省得你对桑莲的事有什么误会。”
“你就那么讨厌桑莲?”
“都说了不是讨厌……不过我倒是要问问,你现在对桑莲是什么看法?”
“哈?”
罗彬瀚又惊又奇。他印象里的荆璜可从不关心自己的看法。
他有点疑神疑鬼地说:“你突然问我这个干嘛?虽然那大师是挺惨的,不过人那么高的思想境界,又跟我八竿子打不着的,我能有什么看法?也就是一愿打愿挨的事,轮不到我来指点吧?”
荆璜直勾勾地盯着他,仿佛正纠结于某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又像在分辨他是否真心实意。直到罗彬瀚开始瞪他,他才终于缓慢地开口。
“你现在觉得桑莲轮不到你来管……但是如果说,桑莲其实是你看重的家人,或者你有一个非常要好的朋友做了和桑莲类似的选择,你又会怎么做?是认同他的行为?还是想办法把他救回来?”
罗彬瀚陷入了深思。他凝重地盯着荆璜看了半天,最后问道:“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不是。”
“那你问个屁啊。”罗彬瀚怒道,“老莫本来就不是人,老子统共就认识你们俩会飞的!我们老罗家那是祖传的不爱读书,还学桑莲?你告诉我咋学?技校大专教你做歼星炮啊?”
荆璜无言地把脸扭到一边,似乎不想再跟他继续说话了。罗彬瀚掸掸身上的灰说:“没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有多大本事就穿多红的内裤,这么简单的事儿有啥好纠结的。你说那桑莲惨是惨,可人家能主动选择重生点啊。老子下辈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想那么多干嘛。”
“……也好,你就一直这么想吧。”
荆璜用一种非常怪异的语调如此回答,然后把他往门口推去。他的态度令罗彬瀚既奇怪又不满。
“你吃错药了啊今天?”他扭头对荆璜问。
“我回来是找雅莱要点钱的。”荆璜说,“桑莲的事你不要去告诉那死灯泡眼。至于你自己,时刻记清楚自己是个弱鸡,别插手超出你能力的事情……如果什么人做出了和桑莲类似的选择,那他的命运已经不是你所能挽救的了,牵涉进去只会让你万劫不复而已。会做这种事的人,想必对自己的结局心知肚明,不要去多管闲事,结果让他做的努力白费。”
他把罗彬瀚推到走廊上,然后顾自走开。罗彬瀚瞧了瞧手上的珍珠,最后只好把它单独放进一个口袋里。如今身上的杂物越来越多,他感觉自己迫切需要一个够轻便的背包。
荆璜消失后他抬步往回走去,迎面撞上了准备下楼的莫莫罗。大概是他失踪得太久,让原本等在房间内的莫莫罗主动出来寻找。
“罗先生,你去走廊那边干什么呢?”莫莫罗问道。
罗彬瀚盯着他写满无害的脸,深沉地叹息道:“我去推开了真相的大门……